轮椅碾过产房门口的橡胶垫,沈悦听见门帘合拢的声音,像是把整个世界都关在了外面。她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头脑一清。
“准备好了吗?”助产士轻声问。
她点点头,手还紧紧攥着陆承宇的手。他站在她身边,掌心有些汗,却稳得像山。
“宫口己经开全了,现在开始用力。”医生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疼痛一波一波地袭来,像是潮水,一次比一次凶猛。她咬紧牙关,额头上全是汗,陆承宇用毛巾替她擦拭,声音温柔:“加油,悦悦,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宝宝了。”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全力配合每一次阵痛,首到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寂静。
“是个小王子!”助产士笑着说。
沈悦瘫倒在产床上,眼泪不自觉地滑下来。陆承宇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真棒。”
灯光晃得她睁不开眼,意识渐渐模糊,只记得护士抱着孩子从眼前闪过,还有陆承宇那句:“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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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里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慢速播放键。
白天黑夜没有界限,只有孩子哭声响起时,才是时间流动的标志。
沈悦靠在床头,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深得像是画了烟熏妆。她怀里抱着刚喂完奶的儿子,轻轻拍着后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可还没等她缓口气,孩子又哇地一声哭起来。
“怎么了?饿了吗?”她低声问,自己也觉得好笑——这话她今天说了十几遍了。
婆婆在隔壁洗衣服,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进来,“是不是尿布湿了?我来看看。”
“没事,我自己来。”沈悦下意识地拒绝,语气却带着点急躁。
婆婆愣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沈悦看着怀里的小丫头,叹了口气。她知道婆婆是好意,可这几天下来,她整个人就像绷紧的琴弦,随时可能断掉。
窗外传来一阵说笑声,楼下休息区又聚了一群老人。
“你说现在的媳妇啊,一个个娇气得很,生个孩子还要坐满42天-60天,我看我当年哪有这条件。”
“可不是嘛,我家儿媳连饭都不做,天天抱着手机刷短视频。”
“哎哟,别提了,我那个儿媳妇,洗衣做饭都不会,孩子哭了也不知道哄……”
沈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眉头皱成一团。
她不是听不懂这些话,也不是第一次听。可每次听到,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明明己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会被这样评价?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眼神里透出一丝倔强。我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我只是……只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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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悦,喝点汤。”婆婆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进来,脸上挂着笑。
沈悦看着那碗汤,胃里一阵翻腾,“我不饿。”
“你得多吃点,才能有奶。”婆婆劝道,“你看你现在瘦得……”
“我说了不饿。”她声音冷了下来,几乎是脱口而出。
婆婆愣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好好好,不吃就不吃。”
说完,她默默放下汤,转身离开房间。
沈悦看着那碗汤,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故意要对婆婆这么冷淡,可最近她的情绪就像火山,一点就炸。
孩子还在哭,声音越来越尖锐。
她抱起孩子,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
楼下几个老太太正围坐在长椅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笑声不断,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们最懂生活。
“哎呀,我跟你说,昨天我那媳妇又跟我顶嘴,你说气不气人?”
“那你还不赶紧教训她?”
“我这不是怕儿子不高兴嘛。”
“你就是太惯着她了!”
沈悦的手指死死抓着窗帘,脸色越来越白。
她突然觉得这个家像是一座牢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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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孩子终于安静下来。
沈悦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那些老太太的话。
她不是不明白她们的立场,也知道做母亲不容易。可她也是人,也需要理解和支持,而不是一句“你当妈了就得忍”。
她翻了个身,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心里一阵柔软。
“妈妈不是不爱你,只是……有点撑不住了。”
她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陆承宇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到她还没睡,轻声问:“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没说话。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累,也很委屈。”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眼里蓄满泪水。
“我不是不孝顺婆婆,也不是不会带孩子……我只是……”
“我都知道。”他握住她的手,“你己经做得很好了。”
她终于忍不住,把脸埋进他怀里,眼泪无声地流出来。
陆承宇轻轻抱住她,“再坚持一下,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换个环境,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这“换环境”意味着什么。
门外的风呼啸而过,吹得窗帘轻轻摆动。
窗户映出楼下那片空荡荡的休息区,几个老椅子孤零零地摆在那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盯着其中一个椅子看了几秒,忽然发现上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谁?
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椅子上己经空了。
她心头一跳,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就在这时,怀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小手伸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