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请跟我们回去。”
冰冷的声音,穿透狂暴的雨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穿骨髓。没有温度,没有起伏,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机器执行指令般的冰冷命令。
领头的那个高大雨衣身影,抬起的手如同死神的权杖,指向我。雨水顺着他黑色雨衣的帽檐流淌,勾勒出线条冷硬的下颌,看不清面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带着冰冷的审视和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
江小姐。
回去。
这两个词,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恐惧,瞬间将我淹没!回去?回到那个将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悬赏五十万如同追捕逃犯的江家?!回到养母那张冰冷刻薄、抽走我项链时如同驱赶小偷的脸?!回到那个用十八年精心编织、最后却将我剥皮拆骨、踩进泥泞的黄金牢笼?!
“不!”一声嘶哑的、带着哭腔和巨大恐惧的尖叫,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冲了出来!声音在暴雨中显得如此微弱,却是我此刻唯一能发出的反抗!“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苏焕,身体因为极度的抗拒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脚步踉跄着向后退去,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瞬间灌满了鞋袜,脚底的碎石硌得生疼!身后,是那片刚刚吞噬了苏烈和麻三等人的、如同巨大坟冢般的坍塌废墟!砖石滚落的沉闷回响和暴雨冲刷瓦砾的“哗啦”声,如同地狱的挽歌,提醒着我退无可退!
“由不得你。”领头的高大雨衣男人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丝毫波澜。他甚至没有再看我,只是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
他身边另一个雨衣人立刻会意。那人动作迅捷如猎豹,戴着战术手套的手闪电般探出!目标却不是我,而是我怀里死死抱着的苏焕!
“啊!不要!放开他!”巨大的惊恐让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我像护崽的母兽,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转身护住苏焕!但对方的动作太快!太精准!那戴着冰冷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瞬间抓住了苏焕一只冰凉、沾满泥污的小脚踝!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传来!
“哇——!”苏焕爆发出惊恐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身体被那股巨力硬生生地从我怀里向外拖拽!我死死地抱着他的上半身,指甲深深掐进他单薄的衣衫,几乎要抠破布料!巨大的拉扯力瞬间作用在苏焕幼小的身体上,他小小的身体被拉成了一个痛苦的、随时可能被撕裂的弧度!
“放手!”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如同铁锤砸落!那个拽着苏焕脚踝的雨衣人,另一只手中的枪口,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威胁意味,微微向上抬起了寸许!那黑洞洞的、散发着死亡寒气的枪口,并未指向我,而是……指向了苏焕那因为巨大惊恐和痛苦而扭曲的、沾满泥水和泪水的小脸!
冰冷的枪口!距离苏焕的太阳穴,不足半尺!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水,瞬间灌满我的西肢百骸!血液在刹那间冻结!心脏停止了跳动!所有的声音——暴雨的喧嚣、废墟的呜咽、苏焕撕心裂肺的哭嚎——都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扭曲,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嗡鸣!
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着苏焕因为巨大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布满泪水和泥污的小脸!看着他被拉扯得几乎变形的幼小身体!
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离了身体!
他们会开枪!
他们真的会开枪!
为了逼我就范,江家的人,这些冰冷的保镖,会毫不犹豫地当着我的面,杀死苏焕!杀死这个无辜的、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孩子!
“不——!!!”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紧咬的牙关!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
所有的反抗!所有的倔强!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在这一刻,在那冰冷的枪口指向苏焕脆弱太阳穴的瞬间,被彻底碾得粉碎!
我不能!我赌不起!我承受不起!
“住手!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我几乎是嚎啕着嘶喊出声,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巨大的绝望和崩溃!抓着苏焕的手臂,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松开了!
“哇——!”苏焕小小的身体被那股巨大的拉扯力猛地拽离了我的怀抱!他惊恐的哭嚎声瞬间拔高到极致,带着一种被彻底抛弃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助的弧线,落入了那个雨衣人冰冷的、如同钢铁般的怀抱!
“焕……焕儿……”我失魂落魄地看着,伸出的手徒劳地停在冰冷的雨幕中,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生生剜去心脏般的剧痛,瞬间将我吞噬!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前跪倒!膝盖重重砸在冰冷泥泞、满是碎石的地面上,钻心的疼痛却麻木得毫无感觉。
“很好。”领头的高大雨衣男人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完成任务般的满意。他不再看我,目光扫过那个死死抱着挣扎哭嚎的苏焕的同伴,又瞥了一眼坡顶那片在暴雨中如同巨大坟墓的废墟,以及废墟后方孙婆婆小屋的方向——那里还躺着两个生死未卜的哥哥。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处理垃圾般的漠然。
“带上。目标己控制,准备撤离。”他对着通讯器,冰冷地发出指令。
那个抱着苏焕的雨衣人,如同拎着一件没有生命的包裹,动作粗暴地将哭得几乎断气的苏焕夹在腋下。苏焕小小的身体徒劳地挣扎着,冰凉的小手绝望地伸向我,哭嚎声因为窒息和巨大的恐惧而变得断断续续,像一只濒死的小猫。
另一个雨衣人则大步上前,冰冷的手如同铁钳,毫不留情地抓住了我脱力跪在地上的手臂!巨大的力量瞬间传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蛮横,粗暴地将我从冰冷的泥泞中拽了起来!动作没有丝毫温柔,仿佛在拖拽一件物品!右肩胛骨被木棍砸伤的地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闷哼出声!
“放开我!我自己走!”屈辱和剧痛让我爆发出最后一丝挣扎,声音嘶哑。
回答我的,是手臂上那铁钳般更加收紧的力量,以及对方冰冷雨帽下毫无波动的沉默。他拖着我,如同拖拽一个破麻袋,踉跄着向前走去。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抽打在我的脸上、身上,混合着屈辱的泪水和泥污。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泞里,右腿伤口的剧痛和左臂的麻木让我几乎无法保持平衡,全靠对方的拖拽才没有倒下。
身后,是那片埋葬了苏烈的、如同巨大伤疤的废墟。砖石滚落的沉闷声响,在暴雨的冲刷下渐渐微弱,最终被彻底淹没。苏烈……他怎么样了?被埋在下面了吗?他……还活着吗?
巨大的悲伤和无能为力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眼眶酸涩得发疼,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身前,是那个被粗暴夹在腋下、哭得几乎晕厥的苏焕。他小小的身体随着雨衣人的步伐剧烈颠簸着,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更加痛苦和恐惧的呜咽。那双盛满了无边惊惶和茫然的大眼睛,透过冰冷的雨幕,死死地看着我,里面是破碎的信任和无助的控诉。
姐姐……救救我……
姐姐……为什么要松开手……
那无声的控诉,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狠狠凌迟着我的灵魂!
我被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前行。视线被雨水和泪水模糊,世界在眼前扭曲旋转。冰冷的雨点如同鞭子抽打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麻木。胃里空空如也的绞痛感再次翻涌上来,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屈辱,带来一阵阵剧烈的恶心。
江家的保镖……他们如同冰冷的机器,沉默地执行着命令。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踩在泥泞里的“啪嗒”声,和苏焕那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绝望的抽泣声。
我们被裹挟着,如同待宰的羔羊,朝着巷口的方向移动。巷口外,隐约可见几辆黑色、线条冷硬的越野车轮廓,如同蛰伏在雨夜中的钢铁巨兽,车灯如同野兽冰冷的瞳孔,穿透雨幕,锁定了我们。
绝望的终点。
就在我们即将被拖出这条充满死亡和绝望的巷口,即将被塞进那冰冷的钢铁囚笼时——
“放开她。”
一个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仿佛能压过暴雨喧嚣的男人声音,突兀地、清晰地,在巷口的另一侧响起。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