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空气凝固得能当板砖用。苏妙妙抱着她那发光的帆布包,像抱着颗定时炸弹。顾云深炸着毛,眼神在羞愤、警惕和一丝丝“这到底啥玩意儿”的好奇之间疯狂切换。两人齐刷刷抬头,看向地窖入口——周掌柜那张激动得快原地升天的老脸。
“那…那个光…” 周掌柜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枯树枝似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苏妙妙怀里的包,眼珠子瞪得溜圆,浑浊的瞳孔里爆发出饿狼见到肉骨头般的绿光(激动的),“丫头!你…你怀里抱的…难道是…难道是…”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倒气声。老头儿的脸憋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一副随时准备表演“老掌柜原地开席”的架势。
苏妙妙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债主上门认赃了!这“大灯泡”果然是周家祖传的宝贝!她下意识把包抱得更紧,试图用身体挡住那点泄露的微光,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周…周伯?您…您认识这…这暖手宝?”
“暖手宝?!”周掌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破锣嗓子都喊劈叉了!他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一头从石阶上栽下来!“屁的暖手宝!那是…那是‘玉髓心’啊!祖宗!我金玉堂失传了快两百年的镇店之宝啊!!!”
“玉…玉髓心?”苏妙妙和顾云深异口同声,都是一脸懵逼。名字听着挺高大上,但这玩意儿…不就是个会发光的大号珍珠奶茶珍珠吗?
“玉髓心?!真的是玉髓心?!”周掌柜完全顾不上两人的表情,激动得老泪纵横(也可能是被灰尘呛的),扶着石阶壁就想往下冲,“天可怜见!祖师爷显灵了!竟然…竟然让它在老朽快入土的时候…重见天日!快!快让老夫看看!”
老头儿动作那叫一个敏捷,完全看不出刚才在藤椅上挺尸的虚弱,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往下蹿。
“周伯!您慢点!”苏妙妙吓得魂飞魄散,这石阶又陡又滑,老头儿要是摔下来,那可真要提前开席了!
顾云深眉头紧锁,虽然满脑子还是刚才那场“灵魂社死”的阴影和对这发光体的复杂情绪,但眼看老头儿要出事,身体还是快过脑子,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扶一把。
然而,周掌柜的脚刚踏下两级石阶,目光再次贪婪地(激动的)扫过苏妙妙怀里的帆布包,那激动过度的情绪如同过山车冲到了顶点——
“噗通!”
乐极生悲!
老头儿一口气没上来,眼白一翻,身体一软,首挺挺地就朝后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内堂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彻底不动弹了!
苏妙妙:“!!!”
顾云深:“!!!”
地窖里死寂一片。
苏妙妙抱着发光的包,目瞪口呆。顾云深伸出去准备扶人的手僵在半空。
两人大眼瞪小眼,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犊!子!
老掌柜…激动得…原地开席了?!
“周伯!”苏妙妙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破音版),也顾不上“玉髓心”还是“大灯泡”了,把帆布包往地上一扔,手脚并用地就往石阶上爬!
顾云深脸色也是一变。他对这老头儿没啥感情,但金玉堂是唯一可能知晓“替命契”内情的地方,老头儿要是真挂了,很多线索就断了!他也立刻跟上,动作比苏妙妙快得多,几步就蹿了上去。
内堂里,周掌柜首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灰败,双目紧闭,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苏妙妙扑过去,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周伯!周伯你醒醒!”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使劲摇晃老头儿的肩膀。
顾云深皱着眉,蹲下身,两根手指搭在周掌柜枯瘦的手腕上。片刻后,他冷声道:“急火攻心,气血逆冲,加上本身油尽灯枯…离死不远了。”
“那怎么办?!”苏妙妙六神无主。
顾云深没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地窖入口——那个被他嫌弃地扔在角落、依旧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帆布包。
玉髓心…镇店之宝…能压制他那该死的契约…是不是…也能吊住这老头儿一口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他恨苏家,恨苏淼淼,连带对这金玉堂也没什么好感。救这老头儿?凭什么?
可…理智又在拉扯:这老头儿死了,关于契约,关于那个斗篷人,关于他母亲当年…很多秘密可能就真的石沉大海了!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苏妙妙急得快要给周掌柜做人工呼吸(虽然大概率没用)的时候——
地上那个被苏妙妙情急之下扔掉的帆布包,包口敞开,里面的“玉髓心”大灯泡,正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窖地面上,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芒。
似乎感应到了上方内堂里那股微弱到极致的生命气息…那“玉髓心”的光芒,突然轻轻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丝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星尘般的乳白色光点,竟然从“玉髓心”表面逸散出来!它们无视了地窖的黑暗和石阶的阻隔,如同受到指引的萤火虫,飘飘悠悠,穿过地窖入口,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地上周掌柜的眉心!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如同错觉。
苏妙妙还在徒劳地摇晃周掌柜,顾云深则冷着脸站在一旁,内心挣扎。
谁都没注意到那细微的光点。
然而——
“呃…” 地上挺尸的周掌柜,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呻吟!
苏妙妙动作猛地僵住!顾云深也瞬间看了过来!
只见周掌柜灰败的脸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一丝死气!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是那种行将就木的金纸色。他胸口也开始了极其微弱的起伏!
眼皮颤动了几下,那双浑浊的眼睛,竟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周伯!”苏妙妙惊喜交加!
周掌柜的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后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蹲在他身边、一脸惊喜(和鼻涕眼泪)的苏妙妙脸上,最后…定格在了几步外、冷着脸但眼神复杂的顾云深身上。
老头儿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苏妙妙赶紧凑近:“周伯!您别急!慢慢说!您刚才说那‘玉髓心’…”
周掌柜的目光却猛地越过她,死死盯住了地窖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地板看到下面那个发光体!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枯槁的手猛地抬起,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地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激动:
“心…玉髓心…是它…是它救了老夫…” 他艰难地喘息着,目光在苏妙妙和顾云深脸上来回扫视,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狂喜,有激动,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担忧?
“它…压制了契约…也…吊住了老夫这口气…” 周掌柜的声音越来越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但…但它…不能解契…只能…只能暂时安抚…像…像给漏水的船…不停打补丁…”
“它的力量…不是无穷的…用一点…少一点…”
“而且…它现世了…那东西…那东西一定会感应到…” 周掌柜的眼神里陡然充满了深切的恐惧,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苏妙妙的衣袖,力气大得惊人,“快…快藏好它!绝不能…绝不能落到…”
话没说完,老头儿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睛一翻,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这次是真的彻底没了声息,只有胸口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苏妙妙和顾云深再次僵在原地。
信息量太大,脑子快炸了!
玉髓心能压制契约,能续命,但治标不治本?力量还会消耗?
而且…“那东西”会感应到?“那东西”是什么?斗篷人?还是别的什么?
最关键的是…周掌柜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绝不能落到…落到谁手里?!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同时投向了地窖入口的方向——那个安静躺在地上、散发着救赎微光、却又仿佛成了新麻烦源头的“玉髓心”大灯泡。
地窖里,那个被遗忘的“社死牌充电宝”,正用它稳定柔和的光芒,默默宣告着一个事实:
暂时的危机解除了。
但更大的风暴,似乎正随着它的现世…悄然酝酿。
苏妙妙看着再次晕厥的周掌柜,又看看旁边脸色阴沉、眼神变幻莫测的顾云深,最后望向那个通往地窖的黑暗入口…
她感觉自己的前途,就像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一样,深不见底,充满了未知的…惊吓(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