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十二月的寒风像钝刀刮过皮肤,殡仪馆地下三层的冷库里,白霜沿着铁架蜿蜒生长。江璃握着冰凿的手冻得发青,却稳稳落在面前的冰棺上。冰屑飞溅中,一张年轻女子的面容逐渐清晰——那是殡仪馆新接的“特殊订单”,一具需永久封存于零下十八度的遗体。
“第七天了,温度再低半度。” 冷库管理员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雇主付了三倍价钱,要求尸体维持鲜活状态。”
江璃的冰凿顿了顿。她认得冰棺里的女人。三年前轰动雪城的植物学家林晚,死因成谜的实验室火灾,以及她那位在城西经营黑色玫瑰温室、从此闭门不出的丈夫,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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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冰棺与黑玫瑰
沈砚的温室藏在城西废弃植物园深处。当江璃攥着林晚的遗物戒指找上门时,玻璃房内上千朵黑玫瑰正吞吐着腐殖质的暗香。男人站在花架阴影里,白大褂沾满泥浆,指间捏着一支花瓣边缘泛蓝的玫瑰,像握着一捧凝固的夜。
“她的遗体不能火化。” 沈砚碾碎花瓣,汁液如血渗进掌纹,“我在等第七实验室的复活许可。”
江璃嗤笑出声。她太熟悉这种执念。三年前母亲肺癌晚期,她也曾跪遍寺庙道观,最终只换来一纸病危通知书。如今她雕刻亡者,不过是想在冰里冻住所有留不住的温度。
“保存遗体的干冰是我供应的。” 她将戒指按在培育台上,“但冰尸保存超半年会晶化碎裂——你等不到复活那天。”
玻璃顶棚透下的月光割开两人身影。沈砚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你能雕活人吗?”
江璃的呼吸凝在喉间。男人眼里烧着疯癫的火,却又有一种濒死的绝望,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抓住她衣角的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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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融化的标本
秘密始于一支玫瑰。当江璃在母亲遗物盒底发现沈砚实验室的标签时,黑玫瑰的毒己渗进骨髓——母亲用三年阳寿换来的所谓“永生花”,不过是沈砚复活亡妻的失败实验品。
“癌细胞的活性被放大了十倍。” 医院走廊荧光灯下,沈砚的白大褂像裹尸布,“想救你母亲,就用林晚的遗体来换新药剂。”
冰棺在冷库幽幽反光。江璃的冰凿悬在林晚心口。只需凿穿冰层,这具保存完好的遗体就能制成标本寄往第七实验室,换取母亲三个月的续命药。可当她触到林晚颈间那道焦黑伤疤——与自己母亲锁骨下同样的灼痕——冰凿哐当坠地。
暴雨夜,江璃冲进黑色玫瑰温室。沈砚正将针剂注入一株新培育的花茎,冷光映亮他侧脸:“你母亲遗体凌晨三点送到。”
“我改主意了。” 她举起冰凿抵住他咽喉,“我要你把母亲……雕成永不融化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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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零下十八度情愫
雕刻持续了七天七夜。江璃在冷库架起工作台,沈砚的培育箱搬进殡仪馆地下一层。冰屑与花粉在低温中缠绵飞舞,她雕玫瑰冰瓣时,他在旁调配延缓冰晶化的植物酶;他给母亲遗体注射防腐剂时,她握着林晚的手呵气回暖。
某夜电路故障,冷库堕入漆黑。江璃在低温警报声中发抖,突然被裹进带着黑玫瑰气息的大衣。“当年火灾……” 沈砚的声音在黑暗里震颤,“林晚和你母亲都在第七实验室。”
江璃僵住。母亲从未提过的履历,林晚颈部的灼痕,永生花里蛰伏的癌细胞……真相如冰锥刺穿心脏。
“她们自愿成为复活实验体。” 沈砚的掌心贴住她后颈,体温灼烫,“实验失败那天,你母亲带走了最后一份原始数据。”
冰凿当啷滚远。江璃在绝对黑暗中咬上他肩膀,血腥味混着眼泪冻在唇齿间。她恨他让母亲变成实验品,却更恨自己在他忏悔的拥抱里,听见冰川融化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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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章:燃烧的冰川
母亲葬礼那日,雪城迎来百年不遇的暖冬。当沈砚捧着黑玫瑰冰雕步入灵堂时,江璃正将母亲骨灰撒进玫瑰温室土壤。
“数据还原成功了。” 他将U盘塞进她手心,“实验室同意重启复活计划……”
话音被刺耳的龟裂声斩断。温室顶棚在高温下爆开蛛网纹,黑玫瑰顷刻枯焦如炭。热浪掀翻冰雕底座时,江璃看见沈砚瞳孔里炸开的烈焰——与三年前实验室监控录像里的火光一模一样。
“走啊!” 她嘶喊着被沈砚扑倒。燃烧的钢架砸落处,黑玫瑰冰雕碎成星芒。男人却发疯般扒开废墟,将残存的玫瑰冰瓣搂进怀里。
“这次换我……” 热风卷走他未尽的话语。江璃只看见他抱着冰雕残骸,决绝冲回殡仪馆冷库的方向,像殉道者奔向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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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双生标本
七天后冷库重启,人们在零下十八度的冰棺里找到两具相拥的躯体。
沈砚的脊梁弓成保护姿态,怀中是江璃用母亲骨灰培育的最后那朵黑玫瑰雕成的冰晶。而他心口插着半截冰凿——正是江璃那夜遗落在黑暗里的刻刀。
江璃的遗体倒在他背后,指尖还维持着推送的姿势。法医从她紧攥的掌心取出一枚微型存储器,第七实验室的火焰纹章在冰里泛着幽蓝的光。
雪城小报登出头条:《冰雕师与玫瑰匠的永恒挽》。没人注意到殡仪馆新立的无名碑下,一株双生玫瑰正破土而出——左瓣凝着永不融化的霜,右瓣浸透黑夜的毒。
冰与火的悖论里,爱是唯一能同时封存毁灭与永恒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