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缠绕着梧桐，苏晚意站在老宅的雕花窗前，指尖拂过冰凉的紫檀木。五年前被赶出这栋洋楼时，她发梢还沾着沈砚舟摔碎的青瓷盏溅起的茶水。如今庭院里野蔷薇疯长，像她心底盘踞五年的刺藤，稍一碰触就渗出血珠。
“苏小姐，沈先生在书房等您。”管家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青石。
她转身时裙裾卷起微尘，廊下光影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伶仃。推门刹那，雪茄的苦香混着旧书页的霉味扑面而来。沈砚舟立在阴影里，西装革履依旧挺括，唯有左手无名指上那圈戒痕，像道未愈的疤。
“听说你要卖祖宅？”他碾灭烟蒂，火星坠入水晶烟缸时溅起细碎蓝光。
苏晚意攥紧皮包链条：“与沈先生何干？”
“遗嘱写明我是共同继承人。”他抽出文件推至桌沿，羊皮纸边缘割裂了从窗棂渗入的光，“或者你更愿意谈谈，当年为什么打掉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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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初逢
六年前金融峰会后的酒宴，苏晚意被继兄灌了掺药的香槟。慌不择路撞进安全通道时，高跟鞋卡进金属栅格。身后黏腻的喘息迫近，她扯落肩带任礼服滑坠——宁可玉碎也要赌一把过路人的良知。
黑暗里伸来的手却裹着雪松气息的西装。“披上。”男人声音沉如寒潭，挡在她身前时肩胛骨嶙峋的弧度割裂光影。沈砚舟这个名字，她是从追来的继兄谄媚的称呼里听来的。
后来她才知道，彼时刚吞并苏氏航运的沈家少主，本不该对落魄仇家之女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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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帛之婚
家族联姻的消息传来时，苏晚意正给母亲坟前换白菊。沈砚舟倚着黑色宾利，指间婚戒冷光凛冽：“我需要挡掉家族塞来的女人，你需要庇护。”他扫过她洗得发白的裙角，“各取所需。”
新婚夜暴雨倾盆。他扯开她旗袍盘扣时，银线刺绣的缠枝莲在撕裂声中寸寸崩断。苏晚意咬破嘴唇咽下呜咽，任他带着酒气的吻烙在锁骨。窗外雷光骤亮刹那，她看清他眼底翻涌的，竟是比她更深的痛楚。
“疼就喊。”他忽然停住，拇指抹去她唇上血珠。
她偏头咬住他虎口，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沈先生也会心软？”
他低笑抽身，摔门而去的声音惊碎满院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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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霜与刃
此后三年像裹着毒药的蜜糖。他会从欧洲拍回镶嵌星月蓝宝的胸针，却在宴会上任女伴嘲讽她“强占沈太太位置的破落户”；他深夜带伤归来时，她默不作声跪着替他包扎，纱布缠到第三圈却被他拽进怀里。
“苏晚意，”他鼻尖蹭着她耳后薄茧——那是她彻夜替人抄书赚药费磨出的，“你怎么总像要化在我怀里？”温存尾音未散，翌晨律师便送来股权转让书：他要她签字放弃沈氏所有股份。
最痛的是有年冬至。她煨了羊肉汤等他，却从财经头条看到他搂着当红影星走进产科医院。瓷勺跌进汤锅溅起滚烫油花，手背燎泡三天未消时，她收到了孕检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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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之误
发现怀孕那夜，沈砚舟罕见早早归家。她端着燕窝羹走近书房，虚掩的门缝里漏出他疲惫的嗓音：“...必须送走她，苏家余孽的孩子只能是筹码。”
白瓷盏脱手摔碎时，她看见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凌晨三点，她攥着孕检单冲进雨幕，拦下的出租车却撞上拐弯的货车。醒来时满眼消毒水惨白，穿白大褂的男人俯身轻语：“沈太太节哀，您昏迷时突发流产。”
沈砚舟破门而入时，她正盯着窗外被暴雨打落的玉兰。“你杀了我的孩子。”她声音像淬火的铁。
他眼底血丝密布：“那晚我是要送走林珊珊！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威胁我...”话音冻结在她甩来的耳光里。离婚协议飘落病床，她签名的笔迹割裂纸张：“沈砚舟，我宁愿从没遇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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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复燃
此刻书房死寂如墓。沈砚舟忽然拽开抽屉扔出牛皮纸袋，泛黄的照片雪花般铺了满地——货车司机醉驾记录、医院伪造流产的护士证词、甚至她当年被继兄下药的监控截图。
“你逃走后第三个月，我打断了继兄的腿。”他指尖划过照片里她昏迷的侧脸，“这五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你看到孩子平安出生...”
绒布盒子掀开的瞬间，苏晚意呼吸停滞。丝绒上躺着对银镯，铃铛内壁刻着“念晚”——那是她孕吐时在母婴店摸过的款式。
“孩子在哪？”她指甲陷进掌心。
窗外暮色吞噬了最后一缕光，他的影子缓缓跪进满地狼藉：“保温箱里待了西个月。”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里无限放大，“去年春天...肺炎。”
苏晚意倒退撞上书架，古籍轰然倾覆的烟尘中，她看见五年前暴雨夜他裹住她的西装，此刻正盖在墙角蒙尘的摇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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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中有星
夜半惊醒时，苏晚意触到枕畔湿痕。客房门轴轻响，沈砚舟端着蜂蜜水立在月光里，睡衣敞露的胸膛上疤痕狰狞——那是她流产那夜，他暴揍货车司机时被刀划的。
“喝掉。”玻璃杯塞进她手里时，他无名指上新添的戒圈硌到她虎口，“管家说你咳了半夜。”
甜腻滑入喉咙时，她突然抓住他手腕：“当年为什么娶我？”
沈砚舟的吻落在她腕间旧疤时，雨又开始敲打玻璃。“酒宴那晚你礼服滑落时，”他气息灼烫她耳垂，“后腰蝴蝶骨上有粒朱砂痣。”掌心贴住她脊背缓缓下移，“我母亲被苏家逼死前...给我襁褓中的妹妹烙过同样的印记。”
她在他怀里剧烈颤抖起来。原来新婚夜他撕碎的不只是旗袍，更是横亘二十年的血仇；原来每句伤人的话，都是他不敢沉沦的警告。
晨光刺破云层时，苏晚意抚过摇篮里银镯的刻痕。沈砚舟从身后拥住她，新长的胡茬着她颈侧：“律师下午来办祖宅过户。”他扳过她下巴的力道近乎凶狠，“这次你休想再逃。”
野蔷薇攀上窗棂的嫩茎在风里轻颤，她闭上眼，任他的吻碾碎五年相思的苦咸。碎瓷终难复原，但余烬深处，竟又迸出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