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洛阳城飘着柳絮，苏明薇斜倚在蟠龙椅上，指尖着鎏金护甲。御书房外传来宫人们压低的议论声，"听说北燕质子今日入宫"，"那燕无归生得可是俊美，就是眼神太冷"。她勾唇冷笑，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盏中茶水溅出，在明黄的绢布上晕开深色痕迹。
宫门外，燕无归摘下玄色斗篷，露出月白色锦袍。他仰头望着巍峨的宫墙，喉间滚动了一下。作为北燕最不受宠的皇子，他被送来大盛为质己有三年，今日是第一次被宣召入宫。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那是母后临终前交给他的，据说能逢凶化吉。
"燕公子，请。"引路的太监尖着嗓子打断了他的思绪。穿过九曲回廊，燕无归在御书房外顿住脚步。屋内传来女子的笑声，清冽如寒泉击石，却让他莫名心悸。
推门而入的瞬间，西目相对。苏明薇支着下颌，凤眸微眯。眼前的男子生得极好看，眉如远山，眼若寒星，偏偏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却又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北燕质子，果然名不虚传。"苏明薇起身，红色织金长裙拖曳在地，"听闻你熟读兵法，可敢与本宫对弈？"
棋盘很快摆好，黑白棋子在青玉棋盘上交错。燕无归落子如飞，看似随意，却招招暗藏杀机。苏明薇的脸色渐渐凝重，她没想到一个质子竟有如此谋略。
"陛下似乎忘了，"燕无归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北燕虽弱，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落下最后一子，嘴角笑意更浓，"臣弟这局，赢了。"
苏明薇猛地站起，棋盘被掀翻，棋子散落一地。她怒视着他："你可知在本宫面前放肆的后果？"
燕无归却不慌不忙地跪下，语气诚恳："臣弟冒犯陛下，甘愿受罚。只是希望陛下能明白，一味征战只会让生灵涂炭。"
苏明薇盯着他的脸，心跳莫名加快。这个男人，竟敢在她面前如此大胆，却又让她无法反驳。她突然轻笑出声："好，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宫中，做本宫的谋士。"
此后的日子，燕无归成了御书房的常客。他教苏明薇排兵布阵，为她分析各国局势。苏明薇发现，这个北燕质子不仅精通兵法，还擅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某个月圆之夜，两人在御花园散步。月光洒在苏明薇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光。燕无归望着她的侧脸，喉间发紧："陛下可曾想过，这天下若没有纷争，会是何等光景？"
苏明薇停下脚步，望着天上明月："若能换来太平，本宫不惜一切代价。"她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包括牺牲你。"
燕无归心中一痛，却仍笑着说："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弟的荣幸。"
然而，平静的日子很快被打破。北燕新王登基，举全国之力攻打大盛。战报如雪片般飞来，苏明薇彻夜不眠地批阅奏折。燕无归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背影，心如刀割。
"你走吧。"一日清晨，苏明薇突然说。她背对着他，声音冰冷，"回北燕去，做你的皇子。"
燕无归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陛下这是何意？"
"何意？"苏明薇转身，眼中含泪，"你以为本宫真的不知道你每日传回北燕的密信？你以为本宫真的相信你会一心辅佐我？"她甩开他的手，"燕无归，你我终究是敌国之人。"
燕无归脸色苍白，他从未想过，自己为了保护她而送出的假情报，竟成了她怀疑他的证据。"陛下若不信，臣弟愿以死明志。"他拔出佩剑，抵在自己心口。
苏明薇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大急："放下剑！"她别过头，"滚回北燕去，日后战场上相见，本宫不会留情。"
燕无归收起剑，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苏明薇望着他的背影，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对不起，无归，只有你回去，北燕才不会赶尽杀绝。"
回到北燕的燕无归，被新王任命为统帅。出征前，他望着大盛的方向，喃喃自语："明薇，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战场上，两军对垒。苏明薇身披战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她望着对面的燕无归，心中五味杂陈。曾经那个温柔地教她下棋的男子，如今成了她最大的敌人。
"陛下，下令吧。"身旁的将军催促道。
苏明薇举起手中令旗，正要挥下，却见燕无归突然策马向前。他在阵前停下，大声喊道："苏明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苏明薇心中剧痛，她挥下令旗，战鼓响起。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燕无归率军冲锋。苏明薇握紧长剑，迎了上去。
两人在战场上相遇，刀剑相交。燕无归的招式看似凌厉，却处处留情。苏明薇却招招致命，她知道，这场战争，必须有个了断。
"为什么？"苏明薇边打边问，"为什么要背叛我？"
燕无归苦笑："有些事，不是我能选择的。"他突然露出破绽，苏明薇的剑首首刺向他的胸口。
就在剑尖触及他身体的瞬间，燕无归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明薇，活下去。"他在她耳边低语，然后故意向后倒去，剑刃更深地没入他的身体。
苏明薇瞪大了眼睛，看着燕无归在她怀中渐渐失去生机。"不！"她抱着他的尸体，痛哭失声。战场上的厮杀声渐渐远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月圆之夜，他温柔地对她说着天下太平的梦想。
战后，苏明薇力排众议，与北燕签订了和平协议。她将燕无归的尸体迎回洛阳，厚葬在皇陵旁。每日处理完政务，她都会去他的墓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五年后，大盛国泰民安。苏明薇站在宫墙上，望着远方。她的鬓角己生出白发，眼中却依然有着当年的倔强。"无归，你看，这天下太平了。"她轻声说，泪水滑落脸颊，"只是没有了你，这太平，又有何意义？"
夜深人静时，皇宫里时常传出悠扬的琴声，如泣如诉。宫人们说，那是陛下在弹奏燕公子教她的曲子。而在燕无归的墓前，常年摆放着一束新鲜的花，无论风雨，从未间断。
时光流转，大盛的史书上记载着女帝苏明薇的丰功伟绩，却鲜少有人知道，在她心中，永远住着一个北燕质子，住着一段刻骨铭心却无疾而终的爱情。每当洛阳城的柳絮纷飞时，人们总会想起那段凄美的传说，想起那个为了爱情和天下，不惜牺牲一切的女帝和她的敌国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