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夜,故宫文物医院的落地窗外,雨珠在琉璃瓦上汇成蜿蜒的溪流。许砚摘下金丝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上的雾气,案头摊开的宋代《溪山行旅图》在冷光灯下泛着脆弱的光泽。画面右下角那道三指宽的裂痕,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在千年山水之间。
"许老师,新送来的文物到了。"实习生小周抱着木盒匆匆进门,雨水顺着伞尖滴落在青砖地面,"听说这次是从境外追回的明代掐丝珐琅器。"
许砚接过盒子的瞬间,手指突然顿住。木盒表面的封条上,赫然印着半片银杏叶的暗纹——这是近半年来频繁出现在盗窃现场的神秘标记。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揭开盒盖,鎏金香炉的轮廓在绒布下若隐若现,而香炉底座边缘,斜斜插着一枚泛黄的银杏叶书签。
子夜的修复室静谧得能听见呼吸声。许砚戴着护目镜,手持微型手术刀,正在处理香炉内壁的锈迹。突然,窗棂发出细微的响动,他警觉地转身,却见一道黑影翻窗而入。月光透过云层,照亮来者戴着狐狸面具的脸,黑色斗篷下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腕间缠绕的银色锁链随着动作轻响。
"程月?"许砚脱口而出。三天前的监控录像里,这个名字与银杏叶标记同时出现。黑影动作一顿,狐狸面具下传来轻笑:"看来许老师做足了功课。"她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眼尾处的银杏叶纹身随着笑意微微颤动。
许砚的手术刀在铜锈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看着程月踱步到《溪山行旅图》前,指尖几乎要触到那道裂痕:"这么珍贵的古画,修复时会不会心疼?"她突然转身,狐狸面具在手中抛接,"就像失去重要的人,即便拼尽全力修补,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修复室的气氛骤然紧张。许砚摸到腰间藏着的报警器,却见程月从斗篷里掏出个油纸包:"饿了吧?街角的糖炒栗子,特意多要了桂花蜜。"她将温热的纸包塞进他掌心,自己则跳上修复台,晃荡着双腿,"我爸以前总说,文物修复师都是时间的医生,那你有没有治好过破碎的心?"
接下来的半个月,程月像个幽灵般时隐时现。她会在许砚修复青铜器时,突然递来杯加了双倍奶泡的咖啡;也会在深夜的监控盲区,教他用紫外线灯检测文物暗记。许砚发现,她对文物的了解甚至超过某些专家,连《溪山行旅图》中隐藏的矿物颜料配比都能娓娓道来。
变故发生在霜降那日。许砚正在修复唐代银香囊,手机突然弹出新闻推送:明代皇家秘档失窃,现场留有银杏叶标记。他攥着手机冲向监控室,却在走廊拐角撞见浑身是血的程月。她的锁骨处插着半截箭簇,狐狸面具裂成两半,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墙上画着银杏叶。
"别......报警......"程月抓住他的白大褂,"去我工作室,第三块地砖下......"她的身体突然,许砚闻到她发间混着铁锈味的茉莉香,想起她总说这是父亲留下的味道。
深夜的胡同里,许砚抱着昏迷的程月撞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工作室里堆满了文物残片与古籍,墙上的白板写满各国语言的研究笔记。他在地砖下找到个防水档案袋,里面是泛黄的家族相册——年轻的程父穿着考古队制服,身旁站着扎羊角辫的小程月,背景是座坍塌的古墓。
"他们要抢走父亲的遗作......"程月在退烧药的作用下呓语,"青铜编钟......完整的十二律......"许砚翻开病历本,癌症晚期的诊断日期赫然在目,而最新一页的备注栏写着:"若有不测,文物归国家"。
破晓时分,程月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她望着病床边的许砚,忽然笑出声:"没想到最后是被文物医生救了。"她从枕头下摸出枚银杏叶吊坠,"父亲说,这是打开编钟密室的钥匙。"
两人的追踪将他们引向境外走私集团的老巢。地下仓库里,青铜编钟在聚光灯下泛着幽光,钟体表面的纹路与程父相册里的草图完全吻合。当许砚用吊坠启动机关,编钟内部缓缓展开一卷丝绸,上面记载着失传的古代音律。
"果然在这里。"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戴着鳄鱼面具的男人带着武装人员出现,"程教授藏了一辈子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他抬手示意,枪口对准程月:"听说你得了癌症?不如现在了结,省得痛苦。"
千钧一发之际,许砚抓起编钟旁的青铜磬砸向敌人。混战中,程月抢过枪与对方对峙,却在许砚躲避子弹时,被流弹击中胸口。她跌坐在编钟旁,鲜血顺着古老的纹路流淌,在钟体表面汇成诡异的图案。
"快......拍照存档......"程月咳着血,将手机塞进许砚颤抖的手中,"这些数据......能让编钟重响......"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伸手抚摸许砚沾满灰尘的脸,"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修复古画时,我就在想......如果时间能倒流,真想让你修复我破碎的人生。"
爆炸声响起时,许砚将程月护在身下。编钟在剧烈震动中发出嗡鸣,尘封千年的音律与硝烟交织。当救援人员赶到时,只看见相拥的两人,许砚怀中紧抱着录满数据的手机,而程月手中,那枚银杏叶吊坠正静静躺在血泊里,叶片边缘的纹路,与编钟上的铭文完美契合。
半年后,故宫博物院举办"千年回响"特展。修复如初的青铜编钟前,许砚驻足良久。展柜玻璃映出他胸前的银杏叶胸针,那是用程月的吊坠残片制成的。展厅角落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修复纪录片,片尾的致谢名单里,"程月"二字永远定格在那里,旁边配着她最爱的诗句:"愿化银杏叶,护得墨痕长。"
深夜闭馆后,许砚会独自来到修复室。他取出珍藏的银杏叶书签,夹进那本未完成的《明代珐琅器修复手记》。窗外的月光透过琉璃瓦,在书签上投下斑驳的影,恍惚间,他又听见程月调侃的声音:"许医生,这次的'病人',可要用心治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