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黏在睫毛上,杨帆仰头望着塌成斜坡的山体。鱼鳞剑突然在掌心跳了跳,剑柄纹路硌得掌心发痒,像有根看不见的丝线正从地底往上拽。他低头时喉结动了动,剑尖在碎石堆里划出半道弧线,那轨迹竟与灵矿深处封印阵图的纹路如出一辙。
"走。"女神的声音混着山风飘过来,她袖口的银铃没响——那串用千年玄冰锻造的铃铛,只有在感知到危险时才会寂静无声。沈云舟他们早跨过三块倒伏的巨石,脚步声踩得碎石簌簌往下滚。杨帆盯着剑身上转瞬即逝的蓝光,突然意识到自己数错了呼吸次数——从山腰到山脚,心跳始终快半拍,仿佛有另一个脉搏在胸腔里跳动。
第七天晌午,树影在青石板上织出菱形光斑。杨帆用剑鞘戳了戳岩壁,苔藓簌簌掉落时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边缘凝结着紫色结晶,像干涸的血痂。沈云舟摸出火折子的瞬间,洞底突然卷起一阵阴风,吹得他后颈汗毛首立。"就这儿。"杨帆的靴底碾碎几粒晶石碎屑,那些蓝色粉末沾在鞋帮上,像凝固的眼泪——正是灵矿核心处独有的湮灭矿粉。
灵晶在玉盒里炸开的刹那,整个洞窟仿佛被撕开了时空裂缝。杨帆后退了半步,金芒刺得他眯起眼,指尖触到石台时传来灼痛,经脉里沉睡的剑气突然开始逆流。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半声闷哼,防护法阵的灵纹在洞壁上扭曲成蛇形,沈云舟的惊呼声被灵气旋涡绞得支离破碎。那些灵纹竟与鱼鳞剑上的鳞片纹路一一对应,宛如某种远古契约正在苏醒。
"稳住!"杨帆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灵气冲进鼻腔。丹田处的胀痛让他想起三年前被妖兽贯穿的伤口,那时鱼鳞剑也是这样嗡鸣着刺进兽瞳。此刻剑身鳞片正逐片亮起,像有无数萤火虫在剑槽里挣扎,他忽然明白那些鳞片为何总带着铁锈味——那是剑灵在饮血。更诡异的是,洞壁上的钟乳石开始渗出黑色液体,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朝着他的方向蜿蜒爬来。
反噬来得比预想中更猛。杨帆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灵晶表面腾起青烟。灵核的裂痕在识海里清晰可见,每道裂缝都渗出银白色液体,顺着经脉游走时带起针扎般的刺痛。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剑在人在",喉结滚动着咽下咸腥,剑气突然暴涨三寸,洞顶垂下的钟乳石应声而断。而断裂处露出的夹层里,竟嵌着半块刻有蝎子图腾的玉牌。
当最后一道灵气汇入丹田时,杨帆的膝盖重重磕在石台上。鱼鳞剑安静地躺在身侧,剑柄上的鱼眼纹路泛着幽光。他摸出怀里的铜镜,镜中人眼尾多了道金线,像是有人用朱砂笔在皮肤下描了半笔符咒。更可怕的是,锁骨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鳞片状的胎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洞外传来沈云舟的脚步声,杨帆把镜子塞回衣襟,指腹蹭过镜框上新添的裂痕——那裂痕的形状,竟与方才灵核的纹路一模一样。
"你……"女神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杨帆转身时带起的气流卷动她裙摆,她看见他耳后浮起的鳞状纹路,像某种古老图腾的残片。远处山巅的云层突然翻涌起来,黑影掠过的瞬间,杨帆的剑尖微微一颤,剑穗上的铜铃发出闷响——那铃声不再清脆,而是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仿佛在传递某种密语。
黑袍人落地时带起的气浪掀翻了篝火堆。杨帆闻到他身上混着铁锈味的腐草气息,鱼鳞剑在鞘中震颤得几乎握不住。第一道刀光劈来时,他看见对方袖口露出的半截断指,那是去年在黑市悬赏令上见过的印记。剑锋相撞的刹那,他突然明白那些深夜的刺痛从何而来——剑灵在渴饮仇敌的血。更诡异的是,黑袍人使出的刀法路数,竟与鱼鳞剑剑谱中的禁招如出一辙。
"原来是你。"杨帆的剑尖挑开黑袍人的面罩,月光照见对方左脸的蝎子刺青。三年前在断魂崖,正是这张脸把师妹推下深渊。但此刻他注意到,刺青周围的皮肤下,隐约有银色丝线在蠕动,如同被封印的傀儡线。鱼鳞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剑气凝成实质撞向对方心口,黑袍人吐出的血沫里混着内脏碎片。然而,那些碎片落地后竟化作黑色甲虫,朝着杨帆的脚踝爬来。
女神的银铃在身后响起时,杨帆正用剑尖挑起那枚蝎子刺青的皮肉。远处山峦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他忽然想起洞府里那道未完成的防护法阵。鱼鳞剑突然脱手飞出,钉在十丈外的巨石上,剑身嗡鸣声中,他看见自己掌心的纹路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细密的鳞片。而在巨石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用鲜血书写的古老咒语,每个字都在吸收着周围的灵气。
当他走向鱼鳞剑时,地面突然裂开缝隙,涌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无数把锈迹斑斑的断剑。每把剑上都刻着相同的蝎子图腾,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剑灵的意识突然涌入识海,他看见千年前的战场,一位身披鳞甲的将军手持鱼鳞剑,与头戴蝎子面具的巫祝展开生死搏杀。而那巫祝的面容,竟与黑袍人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