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指间沙,悄然流逝。
转眼,两个月过去,寒风渐起,高考的日子,己近在眼前。
这天傍晚,郑桐推开了杨明院子的门。
“明子,都准备妥当了吧?”郑桐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
杨明正在收拾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干粮。
“嗯,差不多了。”
“明天一早就要去镇上了,考场设在镇中学。”郑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期待。
“我打听过了,咱们屯子,加上附近几个生产队的知青,还有一些本村的青年,报名的人可不少。”
“据说光是咱们松树屯,知青就有七十二个报了名,村里还有十八个。”
杨明点点头,这个数字,在他预料之中。
积压了十年的渴望,一旦有了宣泄的出口,其势头必然是汹涌的。
“明天早上卯时,在大队部集合,牛队长安排了拖拉机送咱们过去。”郑桐又叮嘱道。
“拖拉机?”杨明略感意外。
“可不是嘛,这么多人,牛车驴车得跑到猴年马月去。”郑桐笑道,“两台拖拉机,估计也得分几趟送。”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杨明把行囊放在炕头。
“成,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郑桐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夜色渐深,屯子里一片寂静。
只有偶尔几声狗吠,划破这冬夜的宁静。
杨明躺在炕上,却没有半分睡意。
他的心境,早己古井无波。
高考,于他而言,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小小驿站。
他所谋求的,远不止于此。
第二天,天还未完全亮透,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
杨明和郑桐便一前一后,来到了大队部院外。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院子里己经聚集了不少人,影影绰绰的,大多是准备去参加高考的知青。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又兴奋的氛围。
牛队长正指挥着几个社员,将两台拖拉机的车斗打扫干净,铺上厚厚的稻草。
“二爷,三爷,辛苦你们了,今天得跑几趟。”牛队长向着两个裹着厚棉袄的老汉说道。
那两位老汉,是屯子里赶拖拉机的好手,经验丰富。
二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队长放心,保证把娃们安安稳稳送到。”
“人太多了,咱们得分批走。”三爷接过话头,“第一批,先让女同志和体弱的上车。”
杨明和郑桐站在人群外围,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很快,第一批考生在牛队长的安排下,陆陆续续爬上了拖拉机车斗。
车斗里挤得满满当当,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在晨曦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突突突——”
拖拉机发动起来,喷出一股黑烟,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驶出了大队部院子,向着镇上的方向开去。
剩下的人,则继续在寒风中等待。
杨明从行囊里摸出两个冷硬的窝头,递给郑桐一个。
“先垫垫肚子。”
郑桐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啃。
等待的时间,总是有些漫长。
第二趟拖拉机突突地开回来时,天色己经大亮。
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牛金宝站在院子当中,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
“都听着,临走前我再说几句!”
知青们围拢过来,竖起耳朵。
“这天冷,都把自个儿裹严实了,别冻出个好歹,影响考试。”
他指了指旁边放着的几个大麻袋:“里头是队里给大家伙准备的干姜片和红糖,路上冷了就嚼几片,或者到了镇上找点热水冲了喝,去去寒气。”
“还有,到了镇上,都给俺老实点!”
牛金宝的语气变得严肃。
“不准在外头惹事生非,打架斗殴,要是谁给我捅了娄子,影响了咱们屯的名声,别怪我老牛翻脸不认人!”
“往后,队里任何推荐、报考的机会,都别想了!”
这话份量不轻,不少人缩了缩脖子。
“这次考大学,是你们改变命运的好机会,十年才有这么一回,多金贵,自个儿心里要有数。”
“队里能帮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个儿的本事和造化。”
牛金宝说完,挥了挥手。
“行了,第二批,上车!”
杨明和郑桐随着人流,也爬上了拖拉机车斗。
稻草铺得厚实,但人一多,还是挤得慌。
这次高考,松树屯知青点七十二人报名,村里青年也有十八个,加起来浩浩荡荡九十号人。
附近几个生产队加起来,人数更多。
章建方这种肚里没多少墨水的,没去凑那个热闹,他觉得自个儿不是那块料。
郑小刚更是觉得他妈都给他安排好了,当工人比当大学生强。
牛金宝倒是真心希望这些年轻人能考出去几个。
不像南边有些地方的干部,听说拿报名资格卡人,不给好处不给报。
老牛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能给方便就给方便。
拖拉机再次发动,朝着镇子的方向颠簸而去。
到了镇上,己经是半上午。
镇中学门口,人山人海,比屯里赶集还热闹。
各个公社送考生的拖拉机、牛车、马车,把路都快堵死了。
住宿成了大问题。
镇上就那么几家小旅馆,早就人满为患。
牛金宝也是费了牛劲,跟镇上干部协调,总算是在中学的几间空教室和一些相熟的镇民家里,给大部分考生腾挪出了睡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