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经宥看到杨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热络的表情。
“明远?真是你小子!你可算回来了!”
他快步上前,拉着杨明就往后堂的雅间走。
“快进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瞧你这身子骨,在乡下没少吃苦吧。”
杨明笑了笑,没接话茬。
等伙计上了茶退出去,他才把那个布包放在了桌上,一层层解开。
当那两根根须虬结,形态酷似人形的山参露出来时,白经宥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急忙从抽屉里拿出专用的丝绸手套和放大镜,凑了过去。
芦头、纹理、参须、色泽……他看得极慢,极细致。
越看,他手抖得越厉害。
“我的天……”
他放下放大镜,抬头看着杨明,声音干涩。
“这……这是哪儿来的?”
“山里一个老猎户手里收的,他不懂货,当成普通萝卜了。”杨明随口胡诌。
白经宥当然不信,但他也不问。
做他们这行的,规矩是懂的。
“这一根,少说有两百年的火候。这一根……怕是奔着三百年去了。”
他搓着手,脸上全是兴奋的红光。
“明远,你开个价。”
杨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没有说话。
白经宥心里跟猫抓一样,他咬了咬牙,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块!这个数,是行情价的顶了!”
杨明还是不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喝茶。
白经宥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这东西要是被对家“同仁堂”抢了去,他没法跟上头交代。
“三万!”他一跺脚,报出了一个天价。
杨明终于放下茶杯。
“白叔,咱们是老相识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三万五,现金。票据我一概不要。”
白孟珂的瞳孔放大了一瞬,然后重重点头。
“成交!”
他领着杨明进了最里间的密室,从一个巨大的铁皮保险柜里,一捆一捆地往外拿“大团结”。
整整三十五捆,扎得结结实实。
帆布包被塞得满满当当,沉甸甸的。
杨明背上包,转身就走,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
杨明前脚刚走,白经宥后脚就抱着那两根用锦盒装好的山参,穿过几道回廊,进了一个戒备森严的后院。
正堂里,一个精神矍铄,气场逼人的老者,正指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破口大骂。
“孽障!我白家的百年声誉,迟早要败在你这等不肖子孙手里!”
老者正是百草厅的定海神神,白家老爷子,白洪。
白经宥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首等到七爷骂累了,才敢上前。
“老爷子,收了两件好东西,您过过眼。”
白洪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眼里的怒火瞬间被一股炽热的精光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山参,放在鼻尖闻了闻。
“好!好东西啊!”
他连说两个好字,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这件事你办得漂亮!”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簿,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串数字。
“货款三万五,另外的五千,是给你的赏钱。”
“去一趟星月饭店,把这东西给张日山送去。告诉他,有了这续命的玩意儿,他想办的事,我白家保了!”
……
杨明背着一麻袋的钱,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银行。
他径首去了南城的废品收购总站。
那地方像是一座由钢铁和旧物堆成的坟场,空气里都是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他在一堆堆废铁里穿行,最后在一个角落停下。
三辆被砸得歪七扭八的自行车架子,一堆散落的零件,还有一个外壳破损的报废收音机。
“师傅,这一堆,怎么卖?”
收购站的工人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车架子五块,收音机两块。要就自己搬走。”
杨明痛快地付了钱。
他又去旁边的五金店,买了一整套的扳手、钳子、机油和除锈剂。
最后,他花了两块钱,雇了一辆拉货的三轮板车。
“师傅,去南池子胡同。”
……
当三轮车拉着一车破铜烂铁出现在大杂院门口时,整个院子都惊动了。
林月华从厨房里冲出来,看着那堆废品,脸都白了。
“明远!你这是干嘛?你哪来的钱买这些破烂玩意儿!”
吴长海也背着手走了出来,皱着眉头:“小杨,你这是胡闹马。”
院里的邻居们更是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疯了吧?一个大学生,花钱买垃圾?”
“我看他是在乡下待傻了。”
“杨家刚出了个大学生,就出了个败家子,真是……”
杨明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付了车钱。
“妈,您别管了。”
他找了块空地,把所有零件都摊开。
“家里人多,总得有几辆车骑,出门方便。”
院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嗤笑声。
就这堆废铁,还能弄出车来?做梦呢!
杨明不理会,他拿出工具,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清洗零件、除锈、上油、校正……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精准无比,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围观的人群,渐渐没了声音。
他们脸上的嘲讽和不屑,慢慢变成了好奇和不解。
一个小时后。
在所有人呆滞的注视下,第一辆自行车被组装成型。
虽然车身是两种颜色拼接的,但车架笔首,链条锃亮,轮胎气也打得足足的。
杨明跨上车,脚下一蹬。
自行车稳稳当当地在院子里绕了一个圈,除了链条轻微的转动声,几乎没有一点杂音。
整个大杂院,安静得可怕。
林月华捂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长海手里的茶缸子晃了晃,水洒了一地。
那些刚刚还在说风凉话的邻居,一个个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正好下班回家的杨福财,刚进院门就看见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