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午后,蝉鸣裹挟着热浪扑进兰馨苑的雕花窗棂。
苏浅握着象牙算盘的指尖沁出薄汗,账册上的墨迹在暑气中晕染开来,勾勒出模糊的数字轮廓。
忽闻月洞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萧念卿提着绣满并蒂莲的月白襦裙闯入,发间新摘的茉莉沾着晨露,清甜香气混着炙热阳光扑面而来。
"苏姐姐!京都近郊的慈云寺慧明大师回来了!听说皇亲国戚都要提前半月预约,才能求得他指点一二!"
少女脸颊泛红,眼中满是憧憬,"母亲近日总说头疼,我们不如去为她祈福?"
苏浅放下算盘,露出温和的笑意。
她望着萧念卿发间晃动的珍珠步摇,忽然想起系统提示中关于寺庙的关键剧情节点。
正要开口回应,却见少女压低声音,神情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其实...我还想替哥哥求支签。他整日冷冰冰的,也不知何时才能成家..."
这话让苏浅心头一跳。
她想起萧承砚看她时那近乎偏执的眼神,又想起这些日子他与沈清欢刻意制造的"偶遇"——这不正是推动剧情的绝佳契机?指尖无意识着算盘珠,她笑着应道:"好,明日我们便去。顺道为王妃祈福,也求个阖家安康。
"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暗自盘算着如何让剧情回归正轨。
与此同时,王府西角的丹房内,一场足以颠覆所有剧本的阴谋正在悄然成型。
萧承砚盯着丹炉中翻涌的幽蓝火焰,玄色广袖被热浪掀起猎猎声响。
半月前在西北巡查时,他偶然从波斯商人处听闻一则秘闻:西域昆仑山脉生长着一种奇花,花瓣遇血即化,其汁液炼制的"真言散"能令人陷入深度昏迷。更可怖的是,即便意志力再顽强的人,在药效发作时也会如提线木偶般,对任何询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爷,第七炉成了。"药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双手捧着青瓷瓶递上前。
萧承砚接过瓷瓶,月光透过琉璃窗洒在药丸上,泛着妖异的荧光。
暗卫的密报适时传入耳中:"苏浅与萧念卿计划明日前往慈云寺。"
他唇角勾起嗜血弧度,将药丸收入随身锦盒。
指尖抚过锦盒上的缠枝莲纹,脑海中浮现出苏浅每次望向自己时,眼中那抹若有若无的警惕与疏离。
第二日清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还带着夜露的凉意。
苏浅掀开绣着金线云纹的车帘,正巧撞见背着药箱的沈清欢。
对方发间束着素雅蓝巾,见到马车微微一愣:"真是巧了,我正要去慈云寺义诊。"
萧念卿热情地掀开锦帘邀她同乘:“沈姐姐快上来,这大热天的,一路走着去可太辛苦了!”
苏浅看着沈清欢在对面落座,淡青色裙裾扫过软垫,注意到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银铃——那是顾怀瑾亲手所制的信物。
沈清欢对上苏浅的目光时,不着痕迹地别开脸,指尖轻轻着药箱边缘。
忽闻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萧承砚骑着通体雪白的西域汗血宝马追来,月白锦袍在风中鼓胀如帆。
他翻身下马的动作行云流水,目光却首首落在苏浅苍白的脸上:"母亲听说你们要去,特意让我送斋菜。"
苏浅屏住呼吸,看着食盒递到沈清欢面前。萧承砚倾身时,月白广袖如流云般铺开,指尖与沈清欢的手腕看似擦过,实则相隔毫厘。
他巧妙地利用马车光影的交错,配合着微微颤抖的指尖,营造出暧昧接触的假象。
苏浅却因角度错觉,将这幕"亲密接触"尽收眼底,心中暗喜剧情终于按系统设定推进。
她没注意到沈清欢瞬间绷紧的脊背,以及萧承砚收回手时,指尖在袖中捏出的褶皱——那只手此刻正紧紧攥着藏有"真言散"的锦盒。
"有劳世子了。"沈清欢接过食盒,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戒备的阴影,这细微的动作却没逃过萧承砚的眼睛。
沈清欢道:“多谢世子,只是这斋菜还是劳烦世子送到寺中厨房吧,我怕是拿不稳。”
他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原来这只惊弓之鸟,早己心有所属。
而这一切,不过是演给马车内那双暗藏期待的眼睛看的。
马车重新启程后,苏浅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满心都是任务即将完成的喜悦。
萧念卿兴致勃勃地与沈清欢聊着慈云寺的传闻,“沈姐姐,你说慧明大师真有那么神吗?能算出姻缘和前程?”
沈清欢微微一笑:“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我倒是想让大师给我哥哥算一算,看看他何时能开窍。”
萧念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不定大师会说,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在身边呢!”
苏浅见状,也笑着打趣:“念卿妹妹这是盼着哥哥早日成家,好让自己早点抱上小侄子呢。”
车厢里响起一阵轻笑。
却没人注意到萧承砚若有所思的眼神,更没看见他修长手指无意识着腰间另外一个玉佩——那本该是赠予沈清欢的定情信物,此刻却在他指间转得飞快,带着几分压抑的烦躁。
慈云寺的飞檐刺破云层时,檀香己顺着窗缝钻入车厢。
苏浅跪在大雄宝殿的蒲团上,听着身后传来细碎交谈声。
余光瞥见萧承砚与沈清欢立在功德箱前,他俯身指点箱上铭文的模样,与剧情里描写的分毫不差。
她悄悄示意贴身丫鬟青黛盯着二人,自己则陪着萧念卿往偏殿走去。
抄手游廊的光影忽明忽暗,苏浅绕过垂花门时,忽闻一阵悠扬的琴声。
转角处,月白色身影立于花墙之下,那人手持团扇,扇面上水墨兰花栩栩如生,月白长衫绣着银丝云纹,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
晨光透过花窗洒在他侧脸,将耳尖的红晕镀上一层金边。
谢明煦抬眸的瞬间,手中琴弦"铮"地断裂。他望着苏浅,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少女身着淡粉色襦裙,外披月白纱衣,发间只别着一支白玉簪,清新淡雅。晨光为她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那双眼睛明亮清澈,似藏着星辰,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气质。
"姑娘..."他的声音清润如泉水击石,却在尾音染上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迷路了?"
"我...随意逛逛。"苏浅福了福身,目光不自觉打量对方。苏浅福了福身,目光不自觉打量对方,“公子的琴声动听,只是这琴弦突然断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谢明煦弯腰拾琴时,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腕间缠着褪色的红绳,“不过是技艺不精,见笑了。姑娘对琴艺也有研究?”
“略知一二。”苏浅浅笑,“方才听公子所奏,曲调悠扬中似藏着几分惆怅,倒与这佛门清净地的氛围有些不同。”
谢明煦耳尖泛红,琴身还在微微震颤:“在下谢明煦,敢问姑娘芳名?”
“苏浅。”她浅笑着福身,发间白玉簪随着动作轻晃。
“幸会。方才听谢公子说技艺不精,我倒觉得,能将心事融入琴声,才是真正的高手。不知谢公子所奏,可是自创的曲子?”
谢明煦眼中闪过惊喜:“苏姑娘竟能听出这是自创?实不相瞒,这曲子是我前些日子游历江南时,有感而发所作。”
两人聊起诗词书画时,苏浅才惊觉谢明煦看似闲散,实则博古通今。
他说起前朝顾恺之的画作,眼中闪烁着熠熠光彩:“世人皆爱《洛神赋图》的仙气,我却独爱《女史箴图》的风骨,那一笔勾勒的神韵,仿佛能穿透千年时光。苏姑娘更偏爱哪一幅?”
“我觉得两幅各有千秋。”苏浅思索片刻
“《洛神赋图》的浪漫想象令人神往,而《女史箴图》的教化意义也值得深思。不过听谢公子所言,倒像是对《女史箴图》有更深的见解?”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笼罩过来。
"苏姑娘好雅兴。"萧承砚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手中折扇"啪"地合拢,敲在谢明煦身侧的石栏上,惊起一阵石粉。
谢明煦慌忙行礼:“见过靖安世子。方才与苏姑娘偶然相遇,不过是闲聊几句。”
萧承砚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方才听谢公子论画,倒是受益匪浅。不过寺中斋堂己备好素宴,莫要误了时辰。”
说着侧身挡住苏浅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两人隔开。
谢明煦恋恋不舍地看向苏浅,轻声道:“苏姑娘,他日再会。不知苏姑娘可愿与在下探讨更多书画之道?城中的清风楼,常有文人雅士相聚,或许...”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萧承砚打断:“谢公子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吧。”
待谢明煦行礼告退,萧承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仍维持着温润如玉的笑容,转头对苏浅道:“苏姑娘怎的在此处?念卿还在找你。”
苏浅望着谢明煦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全然没注意到身侧人阴沉的脸色。
暮色渐浓时,兰馨苑的烛火次第亮起。苏浅卸下繁重的头饰,疲惫地靠在榻上。她并未察觉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更没听见窗棂轻响。
萧承砚如鬼魅般潜入她的卧房,月光勾勒出他阴鸷的轮廓。
他望着榻上熟睡的苏浅,发丝散落在枕上,宛如一幅水墨画。
"你究竟知道多少?"他低声呢喃,将药粉尽数倒入案头的凉茶。
窗外夜枭长鸣,惊起一片鸦群。萧承砚望着渐渐散开的药粉,终于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当"真言散"生效,所有被隐藏的真相,都将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回想起白日里的种种,苏浅刻意制造他与沈清欢的偶遇,对谢明煦出现时微妙的好奇,还有面对自己时紧绷的姿态。
这些反常的细节如迷雾一般笼罩着自己。
而真正让他在意的,从始至终都是这个总想逃离,却又执着推动剧情的苏浅。
此刻的苏浅,仍在做着推进剧情的美梦,却不知自己早己成为别人棋盘上的关键棋子。
慈云寺的夜色中,一场关于真相与掌控的博弈,正悄然拉开帷幕。
而萧承砚,己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所有秘密,将这个特别的姑娘,永远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