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米抓了一大把,用水泡着 。
掀开锅盖,还好还好,大锅的铁锅被揭走了,但是中锅的铁锅和烟囱旁边的储水罐还在。
用澄清的水把铁锅洗了几遍。
抓了一把干草,火石轻轻磕了几下。
火星落在干草里,冒出丝丝的青烟。
很快火苗旺起来,加上豆秸和干柴。
很快,米香味就从草帽一样的锅盖里传出来。
白色的烟气蒸腾着,叶秋的心也慢慢的落了下来。
灶台上的油罐刮一刮,盐罐子捏几个盐粒子。
一锅泛着米香的糙米粥,让饥肠辘辘的她。
欣喜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有多久没有吃饱过了。
有多久没有真真正正的喝饱过了。
桃花坳所有的山溪断流,村长组织大伙去外面打水。
每家能分一桶水,那时候她还能喝点粥水 。
后来,外面也缺水了。
只有村里的老水井里每家每天分得半桶泥糊糊。
泥糊糊沉淀下来,也不过两碗清水而己。
爹娘,弟弟妹妹,轮到她时,只能沾沾嘴唇。
现在终于能痛痛快快的喝一顿米粥了。
叶春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这种有水喝的感觉可真好啊!
这场雨下的很大。
叶春戴上斗笠,小块的石头捡起来丢在门外。
大块的石头,用撬棍撬起来,围在菜地的边缘。
掉落的枯枝,捡起来放在屋檐下晾着。
落叶用扫把扫成一堆,堆在菜地里。
雨水哗啦啦的下个不停?
像是把这三年来的憋屈,通通都冲掉一样。
这场雨整整下了两天。
叶春也把所有房屋的锁都砸开了。
爹娘和弟妹走得急,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厚实的棉被都在衣柜和箱笼里。
甚至阿娘和大伯母凑钱买的织布机都好端端的在套间里。
叶春想,她们一定是还想回来的。
只可惜,老天爷开眼了。
这场地动,绝了他们想要回来的路。
妹妹住在爹娘房间的套间里。
她的箱笼是没有上锁的,叶秋掀开了盖子 。
明明知道阿娘偏心,但是看到那些鲜艳的料子的时候。
她的心还是刺刺的痛。
整匹的细棉料子,红的青的都有,是她去年定亲的时候,赵家给的。
阿娘说给她收着,原来是收到妹妹房间里来了。
另外一个箱笼里,是粗布,有本白的,也有染色的。
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这是阿娘教妹妹织的布。
明明说妹妹新织的布,达不到收购的标准,都拿来给家人做衣裳。
可是人人都有了,只有她依旧是带补丁的旧衣。
阿娘说,春儿你日日干活,新衣穿不干净,娘替你收着。
明明同是待嫁的女儿,妹妹总是穿着新衣,坐在门口绣花裁布。
阿娘却从不教她这些。
总是说,你阿爹挣钱不容易,你弟妹都还小,春儿你要多帮衬些。
日后嫁人了,也要在农忙的时候,带着赵家小哥常回来帮忙啊。
赵家是农户,春儿你若是不能干,可怎么办呢?
仿佛事事都替她考虑,却事事都将她排除在外。
弟妹穿新衣去赶场,她从来只有羡慕。
挖野菜、采蘑菇、摘果子、挖山药、挖葛根、野葱、叶蒜,回来还能扛一捆干柴带回来。
天都擦黑了,她还把小菜园里的杂草都收拾干净。
明明她比妹妹高,却要捡妹妹的旧衣穿。
却只换来一句,春儿心疼娘,春儿懂事。
叶春看着自己裤脚上明显接了一截的裤腿。
心里抽抽的疼了起来。
她自认为的懂事,在她被抛弃后,就像是一个巴掌。
狠狠的打在了她脸上。
也好,也好。
从现在起,一刀两断罢了!
雨依然在下,哗啦啦的。
她住的夯土房子有一半是漏雨的。
她也不愿意住在爹娘和妹妹这里。
索性打开了弟弟的屋门。
实木的床、衣柜,还有书桌。
一样的两份,对称的摆在大大的房间里。
弟弟的房间是家里最好的。
阿娘说弟弟们要读书,要大大的窗户,透明的窗纱,这样读书才不会费眼。
拉开两个并排的大柜子,薄的衣裳和被子都不见了。
厚实的棉衣和被褥。
还是叶秋亲手缝的。
阿娘说她不用学绣花,但是做衣裳和缝被子还是要学的。
拉开弟弟们的书桌抽屉。
一封油纸包着的酥糖,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这是阿爹出去卖布的时候带回来的吧。
捏了一块掉渣的酥糖,叶春小心的用掌心捧着。
一入口,叶春就眯起了眼。
又酥又香又甜。
真好吃啊!比麦芽糖好吃多了!
叶春心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至亲的家人啊,叶春!
他们吃不完穿不完,都舍不得从指缝里漏一点给你。
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劳作,还不如家里的老黄牛,老黄牛还有自己专门的牛棚住呢。
她垂下眸子,发泄的把亲手缝的被褥和被子都扯出来。
一块糖的时间结束。
所有的恩怨,都在此刻彻底的斩断吧!
以后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哪怕是一颗山药豆,也绝不会便宜了他们。
叶春把其中的一张床,拖去了爹娘房间里。
衣柜放在原位不动,轻一些的箱笼,则摞起来。
两张桌子分别在窗户的两侧。
打了水,里里外外都擦洗干净,开了窗子,只觉得风透过窗纱柔柔的吹进来。
果然是阿娘花大价钱在县里买的窗纱。
又细又密还透风。
如今都属于她了,真好!
而且房间里的地面也是上好的青石板铺就的。
用湿布一擦,就干干净净的。
比她住的那间阴暗的夯土小屋子,可好了太多了。
新的被褥铺好,又去爹娘的屋子里,拿了新的床单和被套。
床帐是从妹妹的箱笼里拿出来的,淡紫色的,材质软软的滑滑的。
从外面看向里面是朦朦胧胧的,从里面看外面一览无余。
是一床好帐子。
叶春脱了外裙,往床上一躺。
软软的,香香的,真舒服啊!
怪不得阿娘和弟妹都喜欢待在房间里,让她出去干活。
这么舒服的地方,谁不喜欢呢?
她躺在床上,把床帐用钩子挂起来。
这一切,都是她叶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