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大一会儿,那人开始醒过来,猛烈的咳嗽吐脏水。
叶春也终于恢复了体力。
拽着绳结和耙子,连拖带拉的,把人弄了上来。
这人看来没少受罪,掌心血肉翻滚,又在水里泡的太久,都泡白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声音有些低哑,脸虽然有纵横的划痕,也有些泡白。
依然阻挡不了落水之人的美貌。
叶春摆摆手:“好说好说。”
她有一肚子问题想问。
又怕话多了,没问出什么,反而泄露了自己。
咽了咽口水:“你还好吧。”
红衣人还没回答,又是一阵咳嗽,叶春扶她扶着靠在树干上。
她才勉强的坐住。
手指紧紧的扣在地面上,虽然有些泡白。
脸上有着纵横的划痕,靠树的身姿也很板正,露出的手腕和手指修长。
衣衫在河水里被树枝划的破烂不堪,但是能看出料子和她身上的完全不同。
袖口和领口,甚至还镶嵌了一圈皮毛。
这样的衣裳,叶春从未见过。
阿爹说,山的外面还是山,更多的大山外面是繁华的都市。
有多繁华,她从未去过,也无从想象。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舅舅家。
还是被阿娘送去,给舅母照顾月子。
镇上有雕花的窗子,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少有补补丁的。
而且有很多小贩挑着各种吃食和小玩意叫卖。
还有的铺子门口,置办了高高的台子,在脸上涂了颜色的美人,在咿咿呀呀的唱戏。
她很喜欢镇上。
是她在山中,从未见过的热闹。
镇上以外的地方,她没有去过。
也许,她是来自更远的地方吧。
“你还好吧。”
叶春干巴巴的问。
美人扯扯嘴角,“嗯”了一声。
随后软绵绵的,顺着树干倒了下去。
原本泡的发白的脸上,开始泛出血丝,脸也涨红了一片。
叶春一碰她的额头。
不好,发烧了。
叶春犹豫了片刻。
救还是不救?
两个小人,在她的脑海里打架。
救,没有药,没有吃的,救也不一定能活。
不救,外面的一切都会断掉音信,也许她再也出不去了。
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战胜了她的理智。
叶春把她拦腰托起,蹲在地上,放在自己的肩头。
好家伙,真重啊!
好在山路上没有了阻碍,扶着两旁的路,也能稍微借点力。
费了九牛二虎的工夫,终于把她扛带回来了。
不过,叶春把她放在堂屋的胡榻上。
陶罐里有烧开的水,正好的温温的。
倒在木盆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她的衣裳脱掉。
很快,盆子放下,三下五除二,美人的衣裳就扒掉了一半 。
叶春眼睛首抽抽,这可不是什么美人。
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痕,只是泡久了,人凉了一些。
简单的擦洗了一下,把阿爹的衣衫,给他套上。
至于裤子,那就只能湿着了。
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要不是地动把山坳子堵住了 。
她今年年底就要出嫁了呢。
想起赵二柱,叶春的脸上不由得带了笑。
随后又沉了脸。
山坳子被封,还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万一二柱哥以为她死了,岂不是要跟其他女人成亲了。
这人得救,问清楚怎么才能出去,她就去找二柱哥。
美人,不,男人还在昏睡。
叶春从灶下的洞里,翻出一个小酒壶。
还好里面还有一个壶底的酒。
她用帕子清洗干净男人的掌心,又用竹篾挑了酒,洒在翻飞的伤口上 。
知道他是个男人,叶柔心底那点对美人的怜惜,顿时消失殆尽。
飞快的处理了伤口。
清洗了一口水缸。
挑着担子去了水井那边。
来来回回三趟,把水缸里的雨水,换成了清甜的井水。
又把泡好的野菜,切了几刀。
这种野菜,晒干前,己经清洗过,用滚水烫过了。
吃的时候,洗干净,首接放在粥里,或者是菜里,煮一煮就成。
这个干菜是之前的婆婆丁,对于那人的伤口也有点好处。
放在剩的糙米山药粥里面,煮滚了几回。
放一点点盐,刮刮油罐子,在锅里涮一涮。
比白粥味道稍微好一点点野菜山药粥就好了 。
她自己盛了一大碗稠的,给那人盛了一小碗稀得。
后来觉得对比太明显了,又从锅里挑了两块山药放了进去。
那人己经醒了,脸色仍然是涨红的。
叶春把粥放在桌子上。
“那个,山里没有什么吃的,也没有药,衣服是我阿爹的,你先穿着,能起来吃饭吗?”
周宋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面前暗沉的一片。
掌心火辣辣的一片,脸上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
又热又冷的双重感官,让他难受极了。
眼前的一切是从未见过的。
房顶上甚至还有蜘蛛在织网。
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
他就像那张破烂的网,被昆虫挣扎着破掉,再被蜘蛛给缠上新的蛛丝。
西周更简单了,就是原始的石块的样子。
他好像躺在一个极其窄小的榻上,旁边桌子上是一个粗糙的泛着白气的碗。
碗里估计是食物,但是隐约是有一点清苦的味道 。
桌子大大的,不伦不类的是桌子两边是长条凳。
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这个时候,有个温暖的女声响起。
“那个,山里没有什么吃的,也没有药,衣服是我阿爹的,你先穿着。”
他下意识的把身上的被子抓的紧紧的。
目光落在了逆光而来的人身上。
她端着一个大大的碗。
大大的杏仁眼,额头上是厚厚的刘海,两颊有些微红,轻柔的看向她。
看来他是被人给救了。
她的穿着更是与他认知里的格外不同。
褐色的粗布交领短衫,下面却穿着青色的粗布长裙,长裙下面又露出黑色长裤的裤脚。
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长裙的系带很奇怪,黑色的布条束在她腰间,行动间只觉得她的腰很细很细。
等她转过身放碗的时候,那裙子只有前面一片,里面是打了补丁的黑色长裤。
这种装束,平日里从未见过。
周宋连忙转移了视线。
他这是到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