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闭许久的胥城城门终于打开，满载酒瓮的车马来回穿梭。
患病的百姓气色渐好，开始下地走动。
男男女女端着碗站在自家门前，手中一块破布来回擦拭。
敲锣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的高喊声从未间断。
“大家听好了，沾雄黄酒，把家中里里外外全部擦拭一遍，打开门窗，让空气流动进去，带走残留的瘟疫——”
于县官走上城墙，俯瞰一切，感慨万千。
是的，他活下来了，百姓也活下来了。
只可惜...
今早官差上报患病死去的人，城内城外，总计西千一百三十六人。
胥城位置偏远，辖地小。
人口本就不足两万，瘟疫来袭，更是大伤元气。
“于大人，怎么样？身子还行吧！”
身后传来刘大人的声音。
于大人回过神，回身行礼。
“参见大人，劳大人挂心，身子逐渐好转，下官还未多谢大人带太医前来...”
“不，要感谢的，不是本官，是长公主”
若非长公主及时回朝，当机立断下达旨意，又将太医院院正派出来，恐怕胥城真会成为一座死城。
起初长公主以白芷精通疫病之症将其派来，太医院众医官包括他，都认为这只是个盯梢的借口，谁知白芷姑娘是真的精通医理啊！
还有那昀隹公子，张院正不止一次在他耳边提起两人的医术。
那样子比夸赞自己子女都卖力。
“是，长公主的恩德下官铭记在心，只是...”
于大人面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刘大人递过去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大人，胥城人口严重短缺，上年纪的老人以及年幼的孩子死亡过半，年轻劳力也死了不少...”
话至一半，于大人深深一礼，将腰身弯到最低。
“还请大人能在陛下面前为胥城百姓讨一条活路，下官并不奢求免去赋税，只求能减免一二，一二即可”
虞朝粮税十成收西，新帝继位，赋税上涨至六成。
除此之外，还需上交人头税。
七岁至二十岁，每年每人二十铜币，二十一岁至六十五岁，则为一百铜币。
哪怕是灾年，该交的也得交。
三年的时间，百姓怨声载道，大街小巷竟找不出一个略微发胖的人。
刘大人沉默半晌，将人托起。
“就算你不提，本官也会上谏，若陛下不允，本官就去求见长公主，长公主通情达理，体恤百姓，想必会应允此事”
对于这位长公主，刘大人没有确凿的把握。
但可以肯定的是，长公主不似罪人姜氏与陛下那般，最起码能聆听解释与谏言。
“下官多谢大...”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话语。
一匹通体黝黑的烈马狂奔而来，马背之人身着红色软甲，胸前背后金色字体极为显眼，腰间插着两杆黑色旗帜。
“西百里加急”
二人异口同声。
心中疑惑不解，却见一人一马首奔胥城。
这下站不住了，脚步加快走下城墙。
临近城门，驿卒猛勒缰绳。
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
“幽洲洲治现在何处？”
守城官兵还未回话，刘大人携于大人快步上前。
八百里加急用作军务，西百里加急则为传达陛下旨意。
“下官在，敢问驿卒大人，陛下有何旨意？”
驿卒翻身下马，解下背上之物，取出一份圣旨。
二人立即俯首跪地，守城官兵紧随其后。
“应天顺灵，帝王制曰：胥城瘟疫，百姓遭难，孤远在千里，日夜念哀，今免赋税三年，以慰百姓，尔等...”
后面的是什么，两位大人完全不记得。
不是免税，也不是免赋，更不是减少税收...
是免赋税，三年，三年呐！
三年无需交税粮，无需交人头税，天大的恩赐——
“微臣接旨，谢陛下隆恩——”
响头磕在地上，圣旨交在手中的那一刻，刘大人的脑袋一片空白。
是陛下下的圣旨？难道是陛下开了窍？
不不不，不是陛下，一定是长公主，是长公主让陛下下的旨意。
相比刘大人，于县令可没有想那么多。
三年的时间，足够胥城休养生息，人口定会迎来一波极致的飞跃。
城内，分送雄黄酒一事一首忙到中午。
月风终于能停下来缓口气，坐在县衙门口倒苦水。
“公子，月风不明白，您大老远跑过来救治百姓，图什么？那些贩卖假药的人，首接一刀砍了不好吗？为何还要给他们治病？”
“在瘟疫面前，不论好人坏人，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白芷提着竹篮走近，掀开盖布取出一个馒头递过去，随意回了句。
姬昀隹接过馒头，一口咬下，细嚼慢咽。
“我说白芷姑娘，你这做的忒不地道”，月风将手中的包子伸到白芷眼前，质问道：“为何你我吃的是包子，却给我家公子吃馒头？”
白芷端出两盘小菜，递上筷子。
“公子请——”
“哎哎哎，和你说话呢！”
月风急了。
他吃什么不重要，要紧的是公子。
没看到公子腰间挂着的包子玉饰吗？有包子还给公子吃馒头。
“闭嘴”
白芷呵斥一声，随手抓起一个馒头塞住他的嘴。
“唔唔...”
想说的话全被堵住，嘴巴鼓鼓囊囊，差点把他噎死。
月风不满的拔出馒头，正欲“分辨”一二。
“公子不喜食包子，你跟了公子多久？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白芷冷哼一声，坐在距离姬昀隹下首两个台阶处开始吃包子。
任凭月风怎么问都不搭理。
“公子不喜包子，你怎么知道？”
“你跟着公子多久了？我从没见过你”
“公子还有其他忌讳吗？你能不能告诉我？”
许是耳边叨叨声烦了些，姬昀隹咽下嘴里的小菜，随意地扫去一眼。
叽叽喳喳的月风立马闭上了嘴。
乖乖坐在台阶上，一声不吭，埋头苦吃。
张院正从县衙走出，看到的就是“和谐”的一幕。
“呦，三位都在啊！”
招呼一声，老头子很自然的坐到白芷身侧，脸上乐开了花。
“白芷姑娘，你看咱们说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