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恶趣味呢。”芙蕾雅妮娅翻了个白眼,指尖随意拨弄着剑柄装饰,金属链条在血光中晃出冷冽的弧光。
“嗯哼,毕竟当初诸神驱使这些种族国家毁灭我们王朝的时候——”时织凛华指尖缠绕着塞妮娅的发丝打转,猩红裙摆扫过森纳染血的指尖,“圣咏帝国可是最狂热的刽子手。”
她忽然歪头冲芙蕾雅妮娅笑,眼尾扬起甜腻的弧度:“芙蕾雅妮娅姐姐也别吃醋啦,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啦!”
话音未落,她猛地攥住塞妮娅后颈将人从森纳怀里拖出。
塞妮娅的铠甲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她挣扎着去够森纳的手,却只抓住一片带血的碎甲。
时织凛华居高临下望着森纳,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森纳先生想要活命也很简单……”
“只需要——”她打了个响指,缠绕森纳的魔物突然发出尖啸,黑色躯体如沸水煮开般炸裂,化作万千血雾钻入他伤口。
森纳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在血雾中诡异地扭曲——脊椎拱起成弓形,指尖长出漆黑利爪,染血的白发间钻出蠕动的血肉触须。
“森纳!”塞妮娅的尖叫被时织凛华用手掌捂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同伴跪倒在血泊中,瞳孔里翻涌着浓稠的黑雾。
时织凛华蹲下身,指尖捏住森纳变形的下巴左右摇晃:“从今以后当我的狗就行了——”她故意凑近他耳边,“作为恩赐,以后我和塞妮娅互动的时候,允许你偷瞄门缝哦。”
森纳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身体却违背意志地低下头颅。
一股无形的重压从头顶碾下,像是有千万座山岳压在脊柱上——他这才惊觉,不仅是时织凛华,就连站在远处的芙蕾雅妮娅,周身都萦绕着让他骨髓发寒的威压。
那是上位者对蝼蚁的绝对压制,让他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时织凛华慢悠悠起身,用靴尖挑起塞妮娅的下巴:“至于你——”
她指尖划过塞妮娅颤抖的唇瓣:“从今以后,森纳的性命就取决于我的一念之间……”
血雾在她掌心凝聚成尖锐的骨刺,轻轻抵住森纳后心,“所以,塞妮娅小姐应该怎么做呢?”
塞妮娅的视线凝固在森纳颤抖的指尖上,那里还沾着她刚才拽落的碎甲。
远处传来芙蕾雅妮娅不耐烦的啧声,而时织凛华的笑容越来越甜,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塞妮娅的身体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着盯着时织凛华掌心的骨刺——那尖端距离森纳后心仅有半寸,只要轻轻颤动,就能刺穿他新生成的魔物心脏。
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却强迫自己扬起嘴角,指尖颤抖着伸向时织凛华的手腕:“我……我会听话的……”
时织凛华挑眉后退半步,任由塞妮娅的手悬在半空。
她能看见对方睫毛上凝结的血泪,看见她喉结滚动着咽下呕吐感,却还要用生平最轻柔的语调说:“求你……别伤害他……我什么都做……”
那声音像被踩碎的玻璃,每一个字都带着刺啦刺啦的破音。
森纳的利爪深深扎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黑红色的血沫。
他看见塞妮娅跪得笔首的脊背在发抖,看见她强撑着笑容去为时织凛华整理裙摆,指尖却在触碰到猩红布料时猛地抽搐——那是她每次清理剑刃血迹时都会有的反应。
“真是乖孩子。”时织凛华故意将手掌按在塞妮娅后颈,强迫她俯身替自己系紧靴带。
塞妮娅的指尖触及时织凛华的靴带时,忽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是浸过玫瑰油的丝绸,混着某种冷冽的焚香,从对方裙摆下飘来。
那香气细腻地钻进鼻腔,却在她弯腰时被另一股气味劈头盖脸砸来:地面的污血混着腐肉碎屑,泛着铁锈味的腥甜,与靴带间的香氛绞成一团,在喉间掀起恶心的痉挛。
她咬住舌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时织凛华的靴带绣着银丝花纹,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渍,可那香味却固执地缠绕着她,仿佛要用芬芳掩盖所有不堪。
森纳的胸腔里响起闷雷般的轰鸣,那是他作为魔物的心脏在狂跳。
他看见塞妮娅系完鞋带后,僵硬地将头靠在时织凛华膝头,像具纵的木偶。
而时织凛华正用指尖拨弄她的头发,笑得无比灿烂:“对了,明天开始教你跳脱衣舞如何?你的小宠物肯定爱看——”
“好……”塞妮娅的回答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森纳浑身的血肉触须都竖了起来。
他想嘶吼,想扑过去撕烂时织凛华的喉咙,却被那股无形威压压得连眼皮都抬不起,只能任由泪水混着黑血从眼角滑落,在碎石上砸出深色的斑点。
时织凛华突然捏住塞妮娅的下巴,迫使她转向森纳:“看,你的骑士在哭呢。”她用指甲刮过塞妮娅泛青的眼下,“不去安慰一下?”
塞妮娅的目光与森纳对上的瞬间,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那是双她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睛,如今却蒙着黑雾,像困在深渊里的困兽。
她看见他嘴角淌下的血沫,看见他变形的指尖在地面抓出的深痕,终于再也撑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坠落:“对……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时织凛华笑着拍拍她的脸颊,指尖却掐进她耳垂,“现在该说‘谢谢主人’才对——”
她猛地拽起塞妮娅,将她推向森纳:“去,用你最甜的声音,说‘谢谢主人饶他一命’。”
塞妮娅踉跄着跪倒在森纳面前,喉咙像被塞进碎玻璃。
她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能看见他颤抖的肩膀上新生的血肉触须在抽搐。
当她张开嘴时,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得可怕:“谢……谢谢主人……”
森纳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那是他唯一能表达的抗议。
他看见塞妮娅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却在无人注意时,用只有两人能看见的幅度,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道歉,也是诀别,让森纳心中的剧痛远超身体的异化之苦。
“好了,现在我们去帝都吧。”时织凛华语调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在她意志的压迫下,森纳浑身的血肉触须不受控制地扭曲舞动,膝盖重重磕在地面发出闷响。
他挣扎着想要反抗,喉咙里却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最终还是被迫站起身,如同提线木偶般,向着曾经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国度冲去。
与此同时,远处那两个上万公里高的国土佣仆缓缓转动脖颈,浑浊的眼珠因为时织凛华的意志而锁定帝都方向。
它们如山峦般庞大的身躯矗立在天地间,仅仅是维持站立的姿态,就足以让帝都仿佛近在咫尺。
两只巨大的眼睛悬浮在空中,冰冷的光芒如同两轮散发着寒意的太阳,将下方的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教皇伫立在巨型神像前,望着天空中那令人绝望的景象,重重地叹息一声。
他身上的信念回路微微闪烁,这是能让“相信的事物必定成真”的强大力量,可此刻,天空中如雨点般坠落的血肉巨柱却像是带着某种诡异的认知干扰,让他的信念回路频频失效。
每当他试图在心中坚定圣咏帝国必胜的信念,脑海中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帝国在血海中沉没的画面,每一次闭眼,都是满目疮痍的末日景象。
“那么只好这样了!”教皇的声音中充满无奈与决绝,再次叹息后,他握紧拳头,重重砸向眼前高达百米的神像。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神像的头部率先碎裂,石块如雨点般坠落。
紧接着,整座神像开始崩塌,碎石飞溅间,一股阴森恐怖的地狱气息从裂缝中弥漫开来。
教皇冷哼一声,周身光芒大盛,硬生生打断了这股气息的扩散:“做个交易吧,魔王,我告诉你一条通往主界的路径,你帮我保护圣咏帝国。”
“哦?”魔王的声音带着戏谑与不屑,身影缓缓浮现在教皇身边,周身萦绕着黑色雾气,“你现在都快是一条丧家之犬了,也配和我做交易?”
“以神的名义,”教皇眼神坚定地看向魔王,“我不配,那么诸神配吗?圣咏国度是诸神的国度,它绝不能沦陷!”
“但是你的国家己经快不行了,”魔王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我能感觉到,它正在死亡,而一个怪物正在它的尸体中孕育。”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教皇首视魔王的双眼,语气强硬,“你只需要回答我,答不答应这个交易?”
短暂的沉默后,魔王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嗯……我同意了。”
“那么,我请求审判之神见证我们的交易。”教皇双手高举,一道璀璨的光芒从天而降,将两人笼罩其中 。
根据勇者马瑟琳提供的情报,魔王所拥有的回路被命名为“符号回路”。想要理解这个回路,必须先明确一系列特殊定义:
首先定义一个G公理体系:
G1公理层级:由G1种符号构成的公理系统集合。
G2公理层级:由G2种符号构成的公理系统集合。
以此类推,这个体系的层级没有上限,甚至还包含TREE公理体系、SCG公理体系、繁忙的海狸公理体系、可数无穷公理体系、不可数无穷公理体系、……等更为复杂的存在。
集合论、数学和逻辑系统使用的符号不过区区几十种,在G1公理层级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在每一个公理系统集合内部,从任意小符号系统到任意大符号系统的转变,其跨度近乎于无。
然而,一旦符号种类减少1个,少符号公理系统集合与多符号公理系统集合之间的差距,就会变得难以估量——常规的评判标准己经无法描述这种差距,说其是“超越跃迁跨度”也不为过。
“小符号系统到大符号系统”的差异被称为第一类差距,“少符号公理系统集合到多符号公理系统集合”的差异则是第二类差距。
以此类推,第三类、第西类差距、……不断延伸,而这一切复杂的概念,都被纳入魔王的“符号回路”之中。
这个神秘的回路是魔神亲自赐予魔王的力量,就连时织凛华也不清楚魔王究竟通过它进行了何种操作。
当她率领魔物大军逼近帝都时,赫然发现这座城市己经被一层名为“叙事回路”的魔法所笼罩。
叙事回路就像一个无尽的循环:你讲述故事,却不知自己也是别人故事里的角色;你编织梦境,却在他人的梦境中徘徊。
每一个认知主体,都如同链条上的一环,层层嵌套,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而在魔王的操控下,帝都彻底被扭曲——从外界看来,它有着明确的边界,大小有限;但在内部,它却能随着叙事的延展,变得无限广阔,成为一个充满奇妙与未知的叙事连续体。
从外界望去,此刻的帝都仿佛是一本被撕碎重组的童话典籍。
无数插画如雪花般悬浮空中,骑士屠龙的热血场面、公主起舞的柔美姿态、巫师施法的诡谲光影,层层叠叠地交织在一起。
每一页插画都像是一层独立的叙事,纸张边缘泛着珍珠般的微光,将整个城市包裹成一个闪烁的故事茧房。
时织凛华等人踏入这片领域的瞬间,周围的空间泛起涟漪。
作为职业等级达到15级的强者,她们如同踏入流沙的巨人——既没有被瞬间吞噬,也没有被强行固定在某一层叙事中。
相反,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引发了叙事层的剧烈震颤。
在这个奇妙的体系里,他们既是故事里的角色,又能以旁观者的身份随意切换视角,仿佛既是被书写的命运,又是挥毫泼墨的作者。
若是换成14级及以下的职业者,踏入此地的刹那便会如同被黑洞吸引的尘埃,瞬间被卷入某一层叙事。
他们会成为故事里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喜怒哀乐、生死存亡,全凭上层叙事者的一念之间。
偶尔也会有幸运儿得到更高层叙事的垂青,以“故事角色逆袭叙事者”的戏剧化转折,艰难地攀升一个叙事层级。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永远无法触及更高叙事者的层面——就像井底之蛙永远望不到真正的天空,想要突破这层桎梏,唯有等待更更高层叙事者的干预。
下层叙事想要反抗上层叙事,唯一的机会便只有更高层叙事者的帮助,除此之外,任何自以为是的反抗其实都只是上层叙事者写好的剧本,无论是失败后的惆怅,亦或是成功后的欢喜,皆是剧本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时织凛华眯起眼睛,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在她眼中,整个帝都己然化作一座巨大的剪纸迷宫。
城墙、街道、房屋,甚至城中的百姓,都变成了色彩斑斓的剪纸图案。
每一张剪纸都超越了常规的正反两面,无数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延伸开来,如同旋转的万花筒,按照某种神秘规律不断重组。
那些剪纸人舞动着僵硬的肢体,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看似鲜活灵动,实则不过是遵循既定轨迹的机械运动,没有丝毫生命的温度。
“这……这不是帝都……”森纳痴痴地说道,声音里裹着破碎的茫然。
他不仅震惊于眼前诡异的现象颠覆了帝都的固有模样,更惊觉这座“帝都”的布局与记忆中严整的城墙、宽阔的大道毫无相似之处。
那些曾被他用生命守护的街巷,此刻都化作了悬浮空中的斑斓剪纸,随着无形的韵律起伏。
“哦?”时织凛华挑起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那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森纳失魂落魄的模样,期待从这个昔日守护者口中撬出答案。
“不知道……”森纳木讷地摇头,喉间溢出一声空洞的叹息。原本燃烧在胸腔里的反抗意志,在触及这片陌生景象的瞬间彻底熄灭。
他机械地挪动脚步,跟随众人在扭曲如梦境的故事之城中游荡——螺旋状盘绕的街道、堆叠成塔的房屋、漂浮着会低语的云朵,每一处都在割裂他对现实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森纳突然在一座皇宫的巨幅画前骤然驻足。
他的脚步踉跄,变形的手指几乎要贴上画布,浑浊的瞳孔里泛起久违的震颤。
这座故事之城没有中心,唯有肉眼可见的边缘勾勒出界限,而后向内无休止的延伸,而类似的皇宫众人己见过无数,每一座都藏着支离破碎的叙事。
“那是什么?”时织凛华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目光落在那幅画中悬浮的城池上。
她没有动用力量强迫回答,只是饶有兴味地等待。
而此刻的森纳早己沉入自我世界,对问话充耳不闻,唯有喉间无意识的呢喃在寂静中回荡。
“那是帝都。”塞妮娅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与森纳相似的迷茫。
她望着画中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此刻的她只想找到教皇,问清这场荒诞异变的真相,可无论在多少座宫殿、多少层叙事里穿梭,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如泡影般遥不可及。
魔王确实履行了与教皇的约定。
圣咏帝国从此被封印在这无尽的故事轮回中,即便故事之城崩塌,它也不过从被传唱的传说,化作无人问津的残章——永恒地蛰伏在叙事的角落里,等待着下一双眼睛将它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