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转,自王力初入新立村,投身生产队的生活己然过去好些时日。
在这片东北的黑土地上,日子如潺潺溪流,虽不波澜壮阔,却也过得充实而满足。每天,生产队的知青们和村民们便迎着料峭的春风,扛着农具迈向田间,开启一天的劳作。
田间地头,王力与大伙并肩奋战。春日里,播种的忙碌才刚结束,紧接着便是悉心照料幼苗的关键时期。他们需时刻留意田间的墒情,一旦土壤略显干燥,便得挑起水桶,奔赴河边,往返于田埂与河岸之间,为幼苗送去生命之水。
夏日,骄阳似火,毒辣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大地上,田间的杂草却如雨后春笋般肆意生长,与农作物争抢养分。
王力和众人手持锄头,在滚烫的土地上弯腰劳作,一锄一锄地将杂草连根铲除。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从额头、脸颊滑落,滴在炽热的土地上,瞬间蒸发,只留下淡淡的盐渍。
劳作的日子虽苦,却也充满了欢乐。
夜晚,结束了一天的疲惫,知青点便热闹起来。
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茶水,嗑着瓜子,或是天南海北地闲聊着。欢声笑语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驱散了一天的劳累与孤寂。
在这段时光里,王力与许多人渐渐熟络起来,其中,赵德柱和李宝库与他最为亲近。
赵德柱,那个身形壮硕,被大伙亲切唤作 “二胖” 的汉子,在生产队里十分惹眼。
他宛如一座小山,肚子微微隆起,每走一步,地面仿佛都要跟着震动一下。
一张圆脸总是红扑扑的,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笑起来时,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两颗大门牙俏皮地露在外面,透着股与生俱来的憨厚劲儿。
二胖性格极为开朗,笑声爽朗,极具感染力,不管在哪儿,只要有他在,气氛瞬间便能活跃起来。
他的嗓门大得惊人,说话就像敲锣打鼓,隔老远都能听见。
二胖也来自辽县,二胖的家在东丰。
二胖他爸是县里的警察。
然而,二胖小时候却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儿,对上学读书毫无兴趣。
课堂上,他总是坐不住,一会儿瞅瞅窗外的飞鸟,一会儿摆弄摆弄书桌膛里里的小玩意儿。老师的批评、爹妈的打骂,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随着年龄渐长,二胖愈发不安分。学校的围墙再也关不住他那颗向往自由的心,逃课、打架,成了家常便饭。
父亲的威严,母亲的泪水,都无法改变他的行径。
可当他听到那句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心中那团热血瞬间被点燃。
正值青春年少,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二胖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下乡的征程。
初到生产队,二胖那股子热情和活力,很快便感染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李宝库,与二胖截然不同,他身形黑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脸颊深陷,颧骨高高突起,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李宝库来自辽县西街,家里成分不好,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就像一道沉重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他的未来。
后来由于家庭成分的缘故,他初中毕业后,便整日在街头巷尾闲晃。
在西街,李宝库虽与王力素未谋面,却对王力的事迹早有耳闻。
王力砍人的那几次事,在西街传得沸沸扬扬,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刚到知青点,见到王力后,便认出了这个“大哥-黑哥”。
在他眼中,王力现在是赫赫有名的大哥了。
当看到知王力也下乡来到了新立村,李宝库心中暗自欣喜,想着终于有机会结识这位 “传奇人物” 了。
来到生产队后,李宝库干活十分卖力。
虽说身体瘦弱,比不上二胖那般壮实,但他从不偷懒,总是默默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休息时,他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大伙聊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力、二胖和李宝库三人渐渐熟稔起来。干活时,他们在一起干。
休息时,他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故事。
二胖讲述着自己小时候那些调皮捣蛋的趣事,逗得王力和李宝库捧腹大笑;李宝库则分享着西街的各种见闻,让王力和二胖对那个陌生的地方有了更多的了解;王力也会讲述一些自己的经历,引得李宝库和二胖阵阵惊叹。
一日,生产队的活儿安排得较为轻松,队长告诉大家,明日恰逢附近村子的大集,若是手头活儿忙完了,大伙可以去凑凑热闹。
听到这个消息,知青点瞬间沸腾起来,大家都盼着能去集市上感受那份热闹,顺便购置些生活必需品。王力、二胖和李宝库也不例外,三人兴奋地讨论着明天在集市上要做的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力、二胖和李宝库便早早起床,简单洗漱后,怀揣着积攒许久的几毛钱,满心期待地朝着集市出发。
东北 70 年代夏天的农村大集,通常设在村子的空旷场地上,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都会赶来,热闹非凡。
他们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前行,一路上,微风轻拂,带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气息,还夹杂着夏日特有的温热。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水墨画,而田间地头,绿油油的庄稼在阳光的照耀下,生机勃勃。
还未到集市,便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和牲畜的叫声。走近一看,集市上早己人头攒动。
整个集市呈不规则形状,摊位沿着场地边缘和中间通道依次排开。
摊位大多是用简单的木板搭成,上面铺着破旧的床单或麻袋,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货物。
集市的一角,摆着一些修补农具用的零件,如磨损的锄头楔子、生锈的镰刀铆钉等,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对于维持农具正常使用至关重要。
几位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大爷坐在一旁,守着自家摊位,热情地向过往村民介绍
集市的中央,是各类生活用品和食物的摊位,这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一位来太太面前的竹篮里,摆放着自家腌制的咸菜,种类并不丰富,主要是白菜咸菜和萝卜咸菜,色泽偏暗,散发着咸香的味道。
“这咸菜,都是自家吃不完腌的,咸淡正好,下饭顶饱,来点儿不?”
老太太笑着招呼道,脸上的皱纹里满是质朴。
不远处,有个卖布匹的摊位,布匹颜色单调,以深蓝、深灰、土黄等暗沉颜色为主,质地粗糙,多为粗布,适合做劳作时穿的衣服,耐磨却不怎么舒适。
几个妇女正仔细挑选着,用手摸摸布料,小声商量着:“这布做件衣裳,能穿好久,就是颜色差点。”
在夏日的大集上,水果摊位的水果种类有限。
有一些表皮带着磕碰痕迹的苹果,颜色不够鲜艳;还有些个头不大的香瓜,瓜香不算浓郁。
摊主们吆喝着:“自家种的水果,便宜卖啦!”
孩子们围在水果摊前,眼巴巴地望着,嘴里小声说着:“妈,我想吃苹果。”
小吃摊位前,有卖大饼子的,就是苞米面贴的饼。饼颜色金黄,个头不大,散发着玉米的清香。
还有卖豆腐、豆腐脑的,豆腐脑盛在粗瓷大碗里,浇上简单的卤汁,撒点葱花,味道朴实。
一位大哥坐在摊位前,大口吃着豆腐脑,一边吃一边说:“这豆腐脑,就这味儿,解馋!”
王力、二胖和李宝库穿梭在人群中,眼睛被各式各样的商品吸引。二胖被一个卖麦芽糖的摊位吸引住了,那一块块麦芽糖色泽微黄,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黑哥、宝库,咱整点麦芽糖尝尝呗,老长时间没吃这甜东西了。” 二胖咽了咽口水说道。王力和李宝库相视一笑,点头同意。三人各买了一块麦芽糖,一边吃着,一边继续逛集市。
在集市上,交易方式大多以现金为主,但也有一些村民会用自家的农产品来交换所需的物品。
一位大爷用一筐自家种的土豆,换了一把修补农具的螺丝刀。他乐呵呵地说:“这螺丝刀我正缺,用土豆换,值了!”
这种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在物资相对匮乏的 70 年代农村大集上,十分常见。
不知不觉,日头渐渐升高,集市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王力、二胖和李宝库逛得有些累了,便找了个角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他们看着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说说笑笑。
正说着,王力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阵骚动。
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且打着补丁的深蓝色粗布褂子,褂子上沾满了灰尘,领口处的扣子掉了两颗,显得有些邋遢。
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大镊子,那镊子前端微微弯曲,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此时,一位年轻妇女正牵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在一个卖布料的摊位前挑选布匹。
妇女穿着一件朴素的灰色布衫,衣角有些磨损,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粗布裤子,裤腿上还沾着些许泥土。
她专注地翻看着摊位上的布料,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孩子则紧紧拉着母亲的手,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小偷猫着腰,脚步轻盈而又鬼祟,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野猫,慢慢靠近妇女。
他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西周,确保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动。
当距离妇女只有一步之遥时,他微微侧身,将手中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伸进妇女腰间的布兜。
那布兜是用一块粗糙的白布缝制而成,简单地用一根绳子系在腰间,里面装着妇女可能辛苦积攒许久的几毛钱,或许是她打算用来给孩子买布做件新衣裳,或是添置些生活用品的钱。
小偷的手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即将得手的兴奋。
他熟练地用镊子夹住布兜里的钱,轻轻一提,几张皱巴巴的毛票便被夹了出来。
就在他准备抽回手,迅速离开现场时,二胖恰好抬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这一幕。“哎!干特么啥呢?” 二胖那如洪钟般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周围的嘈杂。
尽管二胖平时劣迹斑斑,但看到小偷的时候,仿佛他爹附体,正义感爆棚。
小偷听到喊声,脸色骤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用眼睛饿狠狠地盯着二胖,准备抽身离开。
妇女听到二胖喊了一嗓子,回头的时候看到身旁站着的人,然后看到自己腰上的布兜里的钱不见了,便伸手拽住了小偷的胳膊,大喊着“来人啊,抓小偷啊,来人啊,快抓小偷”。
小偷则用力甩着胳膊,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谁特么是小偷啊,滚犊子啊,别特么没事找事”。
这时,刚才目睹了事情经过的王力三人,踱步向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