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樱出院那天，沈玉亲自接送他们回家。
她站在病房门口，白大褂已经换成了浅色的风衣，手里拎着个太阳花造型的小书包。
“沈阿姨！”林樱开心地扑过去抱住她的腿。
沈玉蹲下来平视着她，温柔地问道：“眼睛还疼吗？”
林樱乖乖摇了摇头，揭开眼睛上的纱布一角，露出还有些泛红的眼。
沈玉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脸。
“以后每周三，阿姨接你去医院复查好不好？”
林景提着行李袋站在一旁，闻言有些犹豫道：
“会不会有些太麻烦你了？”
\"这怎么会麻烦。“沈玉将他手中的袋子也温柔接过，轻声道：
“我正好和你们顺路。”
林景知道这不是真话。
医院在城东侧，他们住在城西，哪来的顺路呢？
但他没有再推辞，看着沈玉把林樱抱上后座，细心地系好安全带。
车子驶过宽敞无人的街道，林樱趴在窗边数路过的驯鹿雕像。
沈玉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转头对林景道：
“下周三我调休，到那天，小樱眼睛上的纱布也可以拆了。”
“不然，我们带着她一起去游乐园玩吧？”
林景有些为难地轻轻蹙了下眉，他知道沈玉工作很忙。
难得抽出一点休息时间，还要陪孩子去游乐园，那自己就没时间休息了。
“不用担心，就当是庆祝手术成功。”沈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温柔地安抚道：
“我记得你大学时说过，如果将来有了家庭，一定要常常带孩子出去玩，最好是每周都去一次游乐园。”
“现在，我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吧？”
林景怔住了。
那是大四毕业前，摄影社聚餐喝多了，他随口说的胡话。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记得。
于是也没有再推辞，轻轻点了点头。
周三那天，沈玉比约定时间还要早到了半小时。
林景开门时，她正站在门口跺掉靴子上的雪，怀里抱着两套同款的蓝色围巾和手套。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温。”她把小号的那套递给林樱，为她细致穿戴好，又轻柔地为林景系上了围巾。
这种天气，游乐园里的人并不多。
林樱左手牵着沈玉，右手拉着林景，三人并肩行走，在雪地里留下长长一串脚印。
他们坐了旋转木马，玩了碰碰车，最后又排了二十分钟队等过山车。
“阿姨，我爸爸很怕高的。”在排队时，林樱调皮地附在沈玉耳边，机灵地说。
“以前爸爸陪我来游乐园，从来都不敢坐过山车。”
沈玉看了林景一眼，他正盯着自己的鞋尖。
见他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她轻声问道：
“之前妈妈会陪你们一起玩吗？”
“从来没有过……”
林樱的小脸皱了起来，表情显而易见地变得怏怏不乐。
“妈妈根本不喜欢我们，还总是让叔叔欺负我们，我和爸爸都不喜欢她。”
沈玉的拳轻轻攥起，看着林景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的面庞，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今天阿姨陪你，想玩几次都行。”她把林樱抱起来，逗得林樱咯咯笑出声来。
傍晚离开时，林樱累得甚至趴在沈玉背上睡着了。
走到停车场，她突然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沈阿姨。”
“嗯？”沈玉耐心地回问。
“你要是我的妈妈就好了。”林樱的小脸贴在她颈窝。
“和沈阿姨在一起最幸福了。”
沈玉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林景，眼睛弯起来，笑得十分温柔。
“那就把我当妈妈吧。”
林景没说话。
回程的路上，林樱在后座睡得很熟。
沈玉打开暖气，将车载音乐换成了温柔的钢琴乐。
林景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突然开口道：“谢谢你，阿玉。”
“不用谢。”
“不只是为了今天。”林景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是为了所有事。”
“我总觉得自己运气很差，所有的事情都不受控制地变得糟糕，就像我的人生一样。”
“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我之前的那段婚姻，说实话，那几年，让我感觉我是一个根本就不值得被爱的人。”
“不是这样的，你很好，你……”沈玉立即回答道，却被林景轻声打断。
“所以我很真诚地感谢你，谢谢你的出现，让我觉得自己也有了好运气。”
沈玉的手指紧了紧方向盘，声音情不自禁发颤。
看着身旁林景微笑着的面庞，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后视镜里，林樱翻了个身，嘴角还挂着笑。
好半晌，她才轻声道：“希望我能一直是你的好运气。”
到家时，雪又开始下了。
沈玉把睡熟的林樱抱上楼，轻手轻脚地放在儿童床上。
林景站在门口，看着她把玩偶塞到孩子怀里，又掖了掖被角。
然后便极有分寸感地起身告辞。
林景送她到门口，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下周三我再来接小樱复查。”她系好围巾，伸手轻轻拂去他肩上的雪花。
“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随时联系我，好吗？”
“我很乐意帮你。”
林景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车灯消失在雪幕中。
屋里很安静，只有暖气运作的轻微声响。
他走到儿童房门口，林樱正抱着玩偶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笑。
床头柜上放着今天的照片——沈玉抱着林樱坐在旋转木马上，林景坐在两人旁，三人的蓝围巾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像是三面颜色鲜明的旗帜。
林景轻轻拿起相框，指尖温柔地抚过两人笑着的脸。
他想起车上两人的对话，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暖意。
窗外，雪越下越大，一片纯白之下，却埋着将要萌芽的万千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