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的指节发出危险的脆响,枪口纹丝不动地锁定着吴峥的眉心。耳麦里周凌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显然信号遭到了干扰。
"我早该想到的。"吴峥的声音突然轻得像一声叹息"你从来就不是会背叛兄弟的人。"
他抬起头,眼中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瞬,露出底下深藏的痛楚。"可惜..."吴峥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你心里,我早就不算兄弟了。"
耳麦里,周凌的通讯彻底中断,只剩下刺耳的电流杂音。走廊尽头,隐约传来爆炸的声响,但此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解码器那微弱的电子嗡鸣。
张昊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克制:"铮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整座堡垒都己经被控制了,你走不掉的。"他微微压低枪口,但手指仍紧扣扳机,"把解码器放下,我保证你能活着。"
吴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活着?"他的舌尖轻轻舔过嘴唇,"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等着上审判台,然后在铁栅栏后面数着日子等死?"解码器在他指尖危险地翻转。
"小昊,"他突然换了称呼,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你被关起来过吗?不是你们禁闭室那种过家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手腕上的疤痕,"是真正的笼子,铁栏杆会生锈的那种。"
吴峥的瞳孔微微扩散,仿佛透过张昊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景象:"他们会把你关在暗房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定时送来的馊饭和冷水。"他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些。是当你终于习惯黑暗的时候,他们会突然把你拖到太阳底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就为了让你记住,光明从来不属于你!"
"想知道我从孤儿院离开后去哪了吗?"吴峥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带着某种诡异的温柔。张昊的枪口依然稳稳指着他,但指节己经泛白。
“他们说,你被东南亚的富商收养了…”
"什么狗屁东南亚富商,不过是群专吃小孩骨头的畜生。"
通风管道的金属碰撞声在走廊回荡,吴峥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的孩子,运气好的断只手当乞丐,运气差的..."
吴峥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喉咙,"这里会被撬开,塞进装满白粉的袋子。运气好的能撑到目的地,运气差的...肠穿肚烂死在半路。"他嗤笑一声"能活过三年的,十个里边不超过一个。"
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那年冬天特别冷,他来视察时我跪着爬过去,额头抵着他锃亮的皮鞋。我跟他说"'求您别砍我的手,我比他们都有用...'他抽着雪茄问我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舌尖轻轻舔过嘴唇,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笑容,"我说'我想当爸爸的好孩子'。"
吴峥忽然扯开衣领露出肩膀上的烟疤:"第一晚他就在这按灭了三个烟头,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次。"指尖划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皮肉,"我把恐惧和疼痛都咽下去,咬着枕头笑,说嗯,爸爸好厉害。第二天..."他凑近张昊,"我就从狗笼搬进了铺着真丝床单的卧室。"
远处传来爆破的震动,吴峥却陶醉般眯起眼,像是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十五岁就学会怎么用腰肢的弧度讨人欢心。他喜欢绑着我,我就主动把双手递过去。他夸我眼睛好看,因为我天天练习怎么用眼神勾人。”走廊尽头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吴峥的视线却纹丝不动“知道吗?每次他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都盯着床头那把枪…"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就在想,到底还要忍多久,才能用它打爆他的脑袋。
吴峥深吸一口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后来我遇见了雾先生。"他吐出一串烟圈,看着它们缓缓消散,"他要那个人的产业,我要那个人的命。"
烟灰簌簌落下,他忽然笑了:"割开他喉咙的时候,血溅得老高。"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脖颈,"喷在天花板上,像极了我们小时候画的水彩画,记得吗?"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那天我蹲在那里看了好久。原来人血...是甜的。"
吴峥突然将解码器轻轻放在身旁斑驳的边桌上,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灰白的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扭曲变形。
"之后这些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就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每天睁眼只为了等天黑。没有恨,也没有爱,连愤怒都成了奢侈品。"
吴峥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颤音:"你试过在镜子里认不出自己吗?"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每天刮胡子的时候,都要盯着那张脸看好久——这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连野兽该有的凶光都没有。"
他缓缓摊开双手,仿佛在展示什么可怖的展品,"美女在怀时,我只闻到她们香水下的血腥味;数着成捆的钞票,纸页声听着像丧钟;坐在高高的位置上..."他忽然神经质地笑了,"看着下面跪着的人,个个眼里都藏着刀。"
手指无意识地着桌面的裂痕,"首到那天在KTV门口遇到你,"他的目光落在张昊的枪上,突然露出一个破碎的微笑,"首到听见有人还会叫我一声'哥'。"
吴峥的眼神突然柔软下来,嘴角扬起一个真心的微笑。他抬起手,像是要触碰什么易碎的幻影:"你叫我的样子,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一场细碎的雪。
"记得那次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带着久违的温度,"李胖子欺负你,我跟他打了一架。"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眉骨上那道早己淡去的疤痕,"那混蛋用碎玻璃划的,血糊了我一脸。"
吴峥突然低笑出声:"你那时候才多大?五岁?六岁?"他的目光穿过硝烟,仿佛看见了那个遥远的午后,"你抱着我的胳膊哭得喘不上气,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身,非说我快死了..."
远处传来爆炸的余震,天花板落下簌簌的灰尘。吴峥却恍若未觉,继续轻声说着:"后来医生给我缝针,你就蹲在门口哭,把自己最宝贝的玻璃珠攥在手心里..."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说要送给医生当医药费。"
解码器的红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那些狰狞的伤疤此刻都变得柔和起来:"那天晚上我们躲在米缸后面,你把自己那份粥都推给我..."吴峥突然顿住,声音哽在喉咙里,"那时候我们明明只有干馒头吃,可现在想起来..."
他的指尖轻轻颤抖,烟头早己熄灭却浑然不觉:"那馒头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
"可现在,你每次叫我'哥'的时候,"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是不是都在心里嘲笑我是个傻子!"
吴峥的手突然摸向腰间配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