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连周小檬都放下了筷子。张司令的拇指着杯沿，仿佛在抚摸一段尘封的回忆："小凌那脾气你们都知道，从来不肯低头求人。可那天，他用了'请求'这个词..."
张司令放下酒杯，指节在实木桌面上叩了两下，目光变得深远："那天半夜，我手机突然震动。一看是周凌的号，还以为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老人家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怀念："电话那头，那小子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报告首长，关于毕业学员分配，请求将张昊调入特战大队。'"
张司令突然笑了一声，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我故意问他，'这是命令还是建议？'你们猜那倔小子怎么答？"
餐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张昊不自觉地攥紧了酒杯。
"他说——"张司令突然挺首腰板，学着周凌特有的冷硬语调，"'是军事评估结论：第一，该学员综合成绩排名前三；第二，其天赋与特战需求匹配度达92%；第三...'"老司令突然卡壳，自己先笑出了声，"第三点我记不清了，反正列了七八条数据，跟做作战报告似的！"
周小檬捂着嘴偷笑，眼睛却亮晶晶的。
"最后我说，'周凌啊，你这哪是请求，分明是来下战书的！'"张司令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结果那小子沉默了半天，突然憋出来一句——'张叔，我想要他，我觉得只有他能给我当副手。'"
老司令的声音突然有些发哽："二十年了，那孩子头一回跟我服软...估计他跟他爸也没这么说过话吧。"
阳光透过窗棂，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昊的喉结剧烈滚动，眼前的酒杯突然模糊成一片。他握着酒杯的指节泛白。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晃，倒映出他泛红的眼眶。
张昊突然想起那个闷热的夏夜，炊事班后厨里蒸腾的泡面热气。那时的周凌也是这样，把唯一的卤蛋拨到他碗底，却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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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周凌毕业，张昊还有两年学制。
军校的熄灯号己经响过三遍，张昊猫着腰溜进炊事班后厨——他偷藏了半瓶二锅头，一包花生米，还有两包红烧牛肉面。
"区队长！"他压低声音，对着黑暗里的人影咧嘴一笑，"最后一顿，必须整点好的。"
周凌抱臂靠在墙边，月光从通风窗斜切进来，照在他肩章上，银色的徽标微微发亮。他盯着张昊手里皱巴巴的泡面包装，眉头微蹙："违反条例。"
"得了吧，"张昊己经麻利地架起小锅，"明天你就滚蛋了，谁还管得着你？"
水咕嘟咕嘟烧开，泡面的香气混着劣质白酒的辛辣，在狭窄的后厨弥漫。周凌终于动了动，从作训服内袋摸出两个不锈钢饭盒——其中一个边缘己经磕变形了。
"用这个。"
张昊愣了下，随即大笑："我靠，老周你早就准备好了？"
周凌没说话，只是把饭盒往他面前一推，然后从灶台底下摸出一把小白菜，三两下择洗干净，丢进锅里。
面煮好的时候，张昊己经灌下去半杯白酒，脸涨得通红。他盯着周凌碗里那几根孤零零的青菜，突然把自己碗里的牛肉酱包全挤了进去。
"吃啊，"他筷子敲着碗边，"你们特种兵不是讲究‘战前最后一顿必须丰盛’吗？"
周凌的筷子顿了下。
"谁告诉你的？"
"炊事班老刘。"张昊含糊不清地嘟囔，"他说你每次出任务前，都来要一碗阳春面……加双份青菜。"
锅里的热气模糊了周凌的表情。他低头吃了一口面，突然说："我父亲教的。"
张昊的酒突然醒了一半——这是周凌第一次提起家人。
"他是老兵，越战回来的。"周凌的声音很淡，"他说战场上最金贵的不是肉，是绿叶子菜。"
两人沉默地吃完那碗面。最后一口汤喝尽时，周凌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张昊。
"我储物柜里面有个铁盒，你毕业时打开。"
两年后，张昊站在空荡荡的储物柜前，手里捧着那个生锈的铁盒。
里面是一本磨破皮的《单兵作战手册》，扉页写着周凌父亲的名字。书页间夹着一张纸条：
「带兵如铸剑——
烈火淬其锋芒，
时光砺其坚韧。
我等着你来。
——周凌」
张昊后来真的去了周凌那支部队。报到的第一天，他在食堂角落找到周凌——对方面前摆着两碗阳春面，其中一碗漂着双份青菜。
"迟到了。"周凌头也不抬，"罚你吃完这碗。"
张昊端起碗，发现面底下藏着个卤蛋——周凌从自己碗里拨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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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昊的喉结剧烈滚动，握着酒杯的指节泛白。他从未想过，那个在训练场上对他严厉到近乎苛刻的周队，竟然对自己如此看重...
"所以啊，"张司令突然重重拍桌，把沉浸在回忆中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你小子要是敢对小檬不好..."
"张司令，我敬您。"张昊端起满满一杯白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情绪。
以前张昊觉得对周凌，他能豁出性命…现在又多了个周小檬…
他放下酒杯时，指尖微微发抖，"谢谢您...这些年把小檬照顾得这么好。"
司令夫人悄悄抹了抹眼角，给张昊夹了块鱼肉："多吃点，以后常回家。"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两个年轻人都红了眼眶。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林荫道上，张昊牵着周小檬的手慢慢往回走。他的步伐有些虚浮，却仍下意识地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几步开外，王小明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还拎着司令夫人硬塞给他们的大包小包。
"耗子哥..."周小檬担忧地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常年混迹卧底任务的特种兵，有的是千杯不醉的本事和偷梁换柱的手段。可方才在饭桌上，他却甘愿一杯接一杯地饮尽司令斟满的烈酒，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张昊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微醺的眸子里褪去了平日的凌厉，只剩下令人心颤的认真。他双手捧起周小檬的脸，拇指轻轻着她的脸颊："小檬，我会对你好的。"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承诺，带着白酒的灼热和说不尽的珍重。
周小檬仰头望进他的眼睛，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吻："嗯...我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张昊的心重重地颤了一下。
王小明在后面默默转身，假装对路边的梧桐树产生了浓厚兴趣。树影婆娑间，两人的剪影渐渐融为一体，连阳光都不忍打扰这静谧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