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卫所的地牢阴湿之气凝成水珠,顺着石缝滴落在江晦的玉璜断口处,激起微不可察的青烟。他执笔在《死士名册》"沈砚之"三字上悬停,狼毫暗藏的金丝忽地绷首,将名册边缘密蜡融出北斗状的灼痕——正是白龙堆矿洞的星图坐标。
"大人,"老陈佝偻的身影在铁栅外晃动,官靴碾过青砖发出西重三轻的暗号,"铸币局新制的通宝,在第三道淬火池底现了玄机。"他袖口的水波纹刺绣裂开第三道纹路,铜锈竟沿着裂痕渗成玄武滩的地形图。
江晦指尖掠过腰间玉璜,断口处新添的硫磺味刺鼻——这是昨夜截获幽州密匣时沾染的痕迹。地牢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曳的锐响,陈延礼的月白羽衣自阴影中浮出,鎏金匕首正挑着半片染血的银杏叶:"启白可知,吴明修在白龙堆布下的'西象困龙阵',阵眼要的不是令尊血衣......"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破顶而下。弩箭寒光映出江晦眸中冷意,袖箭连发时青衫翻卷如玄鸟振翅。箭矢击碎在石壁迸出蓝火,竟显影出铸币局铜模的暗纹。沈砚之喉间突然迸出血箭,染红的名册上"玄鸟滩"三字竟开始蠕动重组,化作新的矿脉坐标。
"首辅大人可真是好手段!"江晦反手扣住陈延礼腕脉,玉璜断口抵住其掌心渗血的银杏叶脉,"用沈砚之的血激活名册密文,这出苦肉计倒是用得好。"
铸币局的铜炉在暮色中吞吐赤焰,陆昭容的铁算筹插入第七座熔炉,炉底暗格弹出的铜模上,玄鸟纹右翼第三羽赫然嵌着幼帝的胎发。"含沙量三成七分,"她脸上刀疤在火光中蜿蜒如活物,"与三年前漕运沉船案的河沙样本完全一致。"
江晦执起铜模轻叩玉璜,断口处震落的铜屑竟在空中拼出黄河改道图。"去太医院取牵机散的解药,"他忽然将铜模掷入熔炉,"混入今夜送往玄武滩的军粮——既然有人想用河沙毒杀屯田民,我们便还他们个以毒攻毒。"
五更天的金銮殿笼罩在异香中,陈延礼月白羽衣拂过丹墀时,袖中金线帕突然缠住江晦的玉璜:"江大人可知,昨夜铸币局走水,烧出了些有趣的东西。"帕角银杏叶脉络间,微型机括弹出的铜丸刻着"辰时三刻,矿洞开"。
陆昭容的算筹在此刻划裂御案,焦痕显影的军粮押运图中,玄武滩标记正与铜模残屑拼图重合。"诸位大人请看,"她刀疤随冷笑抽动,"太医院丢失的牵机散,此刻正在玄武滩粮仓与河沙共鸣。"
朝堂哗然之际,江晦玉璜轻点青铜灯树,震落的《西域星图》上,"白龙堆"坐标正渗出幽蓝毒液。"首辅大人精心布置的困龙阵,"他温润嗓音里淬着冰,"怕是要困住自家埋在玄武滩的私兵了。"
疾驰向西城的马车内,老陈递上染血的密函:"林公公在矿洞发现的《玄鸟历》残卷,用了陈氏祠堂的缠枝纹装裱。"江晦展开血函,父亲的字迹在硫磺熏烤下显现:"玄鸟泣血时,断璜即生路。"
白龙堆的风沙割裂暮色,江晦望着矿洞口呈七星状倒伏的尸首,每具心口玄鸟纹都在月光下渗血。"阵眼在此。"陆昭容算筹插入沙地,黄沙流动竟显影出铸币局铜模的完整纹路。矿洞深处传来机括轰鸣,七具玄铁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的生辰八字正与玉璜断口处的刻痕呼应。
"江大人果然来了。"吴明修弟子掀开面甲,左脸刀疤与陆昭容如出一辙,"可知这七棺装着的,是七位皇子替身的胎甲?"他挥剑斩断铁索,棺中腾起的毒雾里竟漂浮着幼帝的八字金册。
江晦忽然轻笑,袖箭击碎洞顶悬钟。钟内坠落的黄河水混着屯田新麦,将毒雾凝成青蘅子的遗训:"民心为水,载舟覆舟。"七棺应声炸裂,飞溅的木屑在空中拼出新河道图,恰好覆盖住幼帝八字。
"该收网了。"江晦玉璜断口划过石壁,陈延礼的私印纹路自矿脉图中浮现。陆昭容的算筹己抵住吴明修弟子咽喉:"首辅大人没告诉你?玄武滩的私兵,昨夜就吃了掺解药的军粮。"
黎明穿透矿洞时,江晦望着石壁上逐渐清晰的屯田图,指尖抚过父亲血书中新显的字迹:"权为刃,民为鞘。"远处铸币局的方向传来钟鸣,新出炉的通宝正在城头洒落,断翅玄鸟的缺口处,百姓争相用铜钱拼出的竟是"万民安"三字。
景仁宫的晨光中,幼帝执笔在《河防图》上添了只无翼玄鸟,鸟喙处一点朱砂正与江晦玉璜断口的血渍相映。宫墙外,新制的通宝在市井叮当作响,终是化作了炊烟里的铜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