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十二扇雕花槅门突然同时洞开,挟着雪沫的北风卷起御案上的奏折。太后手中鎏金暖炉"当啷"坠地,炉盖滚出三颗封着血珠的冰魄珠,珠内金线虫正拼出"辰时三刻"的漠北符文。
"哀家竟不知御书房藏着这样的物件。"太后绣着金凤的裙裾扫过冰珠,珠内符文突然扭曲成御史台密折的格式,"三日前弹劾首辅的折子,倒与这冰珠里的笔迹颇为相似。"
新任御史中丞沈砚青跪在阶前,玄色官袍下隐约透出锁子甲的寒光。他袖中滑落的玉笏板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冻在冰片中的血书——正是三年前暴毙的二十西位言官联名状。
"微臣斗胆,"沈砚青将裂开的玉笏高举过顶,"这二十西位同僚并非病逝,而是被炼成了饲鼎的皿。"冰片遇暖融化的刹那,血书突然浮空而起,在蟠龙柱上投射出工部侍郎与东海商贾密谈的剪影。
首辅韩兆麟的鹤氅无风自动,腰间玉带扣突然迸射寒光。光影交错间,剪影中的工部侍郎竟化作他自己的身形,手中契约赫然盖着户部官印。"沈大人这幻术倒是精妙,"他指尖轻弹茶盏,溅出的水珠在半空凝成御史台卷宗样式,"只是忘了御史台的朱砂印泥里掺着漠北狼毒?"
殿外忽然传来金吾卫的呼喝,十八盏宫灯齐灭。黑暗中响起机括转动的声响,九条青铜锁链破窗而入,锁链末端拴着的不是铁球,而是刻有皇室印记的冰棺。
"太后娘娘可识得此物?"沈砚青突然暴起,扯断锁链上缠绕的玄冰丝。冰棺盖板滑落的瞬间,露出浸泡在靛蓝药液中的老秦王——这位二十年前战死漠北的皇子,心口处插着的正是首辅的鎏金匕首。
韩兆麟的瞳孔骤然收缩,袖中滑落的奏折突然自燃。火焰中腾起的不是灰烬,而是三百条金线虫拼成的漠北地形图。"沈大人好手段,"他踏着燃烧的奏折逼近冰棺,"连先帝亲封的忠烈都能炼成活皿。"
太后腕间佛珠突然绷断,檀木珠子滚入冰棺药液。棺内老秦王的右手突然抬起,食指指骨裂开处,掉出冻在玄冰中的虎符半枚。"这虎符..."太后踉跄后退半步,"与兵部丢失的那半枚正好能合成完整印信!"
沈砚青的官靴碾碎满地佛珠,自靴底抽出的薄刃挑开老秦王铠甲。铠甲内衬上密密麻麻的血字,正是当年首辅门生晋升的名单。"韩相可知,"他剑尖指向铠甲心口处的空洞,"这里本该镶着漠北进贡的玄铁镜?"
殿外忽有马蹄声破空而来,八匹汗血宝马拖着青铜战车撞开殿门。战车上跳下的不是武将,而是本该在江南养病的户部尚书崔元礼。他怀中抱着的不是账册,而是二十西颗仍在跳动的冰心——每颗心脏表面都烙着御史台的火漆印。
"老臣冒死进谏!"崔元礼将冰心掷向御阶,心脏触及暖炉热气的刹那突然爆裂。血雾中浮现的竟是首辅与东海使节在太庙密谈的场景,案上摆着的不是贡品,而是三百童男的生辰八字册。
韩兆麟的玉带扣突然炸开,飞溅的碎玉割断三条青铜锁链。链上冰棺倾斜的瞬间,老秦王的左手突然抓住太后裙裾,指缝间掉落的玄冰片上刻着"寅时三刻"的血字。
"原来如此..."太后拾起玄冰片对着宫灯细看,灯光透过冰片映在蟠龙柱上,竟显出三司使府邸的暗道图,"三年前修缮宫城的工匠,怕是都成了饲鼎的柴薪。"
沈砚青的薄刃突然转向,刺入自己左臂。流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冒着寒气的金色液体。液体落地凝成御史台地牢的形貌,牢房铁栅竟是用浸泡过脑髓的青铜铸造。"韩相可知,"他蘸着金液在冰棺上画符,"御史台每道弹劾奏折,都要用饲鼎者的脊髓润笔?"
崔元礼突然撕开朝服,胸口处嵌着的冰镜映出户部银库。本该堆满银锭的库房里,矗立着二十西尊青铜鼎,鼎耳处饕餮纹正啃食着押运税银的差役。"去年漕运失踪的三十万两白银,"他敲碎冰镜露出冷笑,"都熔成了饲鼎的锁链。"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裹着冰雹砸穿琉璃瓦。韩兆麟的鹤氅突然鼓胀如帆,三百根金丝自氅出,每根金丝末端都拴着朝臣的私印。"尔等当真以为,"他拽动金丝勾起诡异笑容,"这满朝朱紫有几个是干净身子?"
冰棺中的老秦王突然坐起,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金线虫。虫群在空中聚成漠北王庭的形貌,王座上的身影缓缓转头——赫然是十年前病逝的惠贵妃!
"难怪当年和亲使团全数失踪..."太后手中的玄冰片突然融化,冰水渗入地砖缝隙。砖下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九条青铜锁链猛地绷首,将紫宸殿地砖整个掀起。
地底露出的不是地基,而是深达十丈的青铜祭坛。坛心插着的巨剑与归墟海眼所见分毫不差,剑身缠绕的脐带末端银牌上,新增了太后胞弟的名讳。
"哀家倒是小瞧了韩相。"太后拔下凤簪刺入祭坛裂缝,簪头珍珠炸开的瞬间,坛底传出三百人的齐声哀嚎。哀嚎声在殿内回旋,竟拼出《青囊书》缺失的那页内容。
沈砚青突然咳出金色冰碴,冰碴落地化作御史台密探的形貌。密探们心口处的血洞正在渗出青铜液体,液体中漂浮着兵部虎符的残片。"原来三司会审的卷宗..."他剑尖挑起残片映着火光,"都是用饲鼎者的脑浆誊抄!"
韩兆麟的金丝突然缠住崔元礼脖颈,将他吊上蟠龙柱。柱身雕刻的龙鳞片片竖起,露出背后铭刻的漠北文字。"崔尚书可知,"他拽紧金丝轻笑,"你每月服用的续命丹,是用饲鼎者的心头血炼制?"
暴雨顺着殿顶破洞浇在祭坛上,青铜剑身突然浮现血色脉络。脉络延伸至太后脚下,将她裙摆上的金凤染成赤色。"寅时三刻到了。"韩兆麟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抹在祭坛边缘。鲜血触及青铜的刹那,地底传来三百声锁链断裂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