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禾刚走出实验室大楼，就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叫住。
"姐！"
林小满站在研究所门口的梧桐树下，手里牵着五岁的甜小诺。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怯生生地躲在妈妈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打量着苏念禾。
"你们怎么来了？"苏念禾蹲下身，对甜小诺露出微笑，"诺诺长高了呢。"
"姐，我..."林小满咬着嘴唇，眼圈泛红，"我能和你谈谈吗？就十分钟。"
咖啡厅里，甜小诺专注地舔着冰淇淋，苏念禾和林小满相对而坐。三个月不见，林小满憔悴了许多，曾经明亮的眼睛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
"陈昊妈妈昨天来我家了。"林小满开门见山，声音颤抖，"她...她说我配不上陈昊，说我用孩子绑住他..."
苏念禾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咖啡杯边缘。三个月前，她撞见陈昊和林小满出轨，那一刻的震惊与背叛感，至今想起仍让她胸口发闷。
"陈昊怎么说？"苏念禾尽量保持语气平静。
"他说不在乎我有孩子，可是..."林小满的眼泪掉下来，"可是他妈妈说我破坏了你和陈昊的感情，说我是...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甜小诺抬起头："妈妈不哭。"小手笨拙地去擦林小满的脸颊。
苏念禾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她至今记得那个雨夜，19岁的林小满大着肚子站在她家门口，浑身湿透，眼里全是绝望。那个骗她怀孕又逃到国外的男同学，甚至没留下一分钱。
"小满，"苏念禾叹了口气，"你和陈昊的事，我己经放下了。但你们要面对的困难不只是陈昊妈妈..."
"我知道！"林小满激动地打断她，"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我没学历，没正式工作，还带着小诺，可是姐，我真的爱他，他也爱我..."
苏念禾望着堂妹泪流满面的样子，五味杂陈。三个月前发现背叛时的愤怒己经消退，剩下的只是一种疲惫的无奈。林小满是的亲人，是她和孟雨晴一手帮林小满度过怀孕和生产的难关。
"陈昊妈妈是小学老师，思想传统很正常。"苏念禾递过纸巾，"关键是陈昊的态度。如果他真的爱你，就该处理好他妈妈那边。"
林小满擦着眼泪："他说会说服他妈妈的，可是...姐，我听到他妈妈骂他疯了，放着你这大博士不要，非要个没学历带孩子的..."
"够了。"苏念禾皱眉，"别重复那些话了。我和陈昊分手不是因为学历，是因为不合适，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风铃清脆作响。苏念禾抬头，意外看到程谦戴着帽子墨镜站在门口，正犹豫地看向这边。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显然是有事来研究所找她。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程谦走近，轻声问道。
"没事。"苏念禾勉强笑了笑，"你怎么来了？有事？"
程谦点点头，目光落在抽泣的林小满和好奇盯着他的甜小诺身上："科普节目的策划案有些修改，想当面和你讨论。"他顿了顿，"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苏念禾转向林小满，"小满，你先带诺诺回家吧。我和朋友有工作要谈。"
林小满红肿的眼睛在程谦和苏念禾之间来回扫视，突然恍然大悟："你就是程谦？那个大明星？姐，你们...？"
"只是工作关系。"苏念禾迅速回答，耳根却微微发热。
林小满抱起甜小诺，临走时突然回头："姐，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看着林小满离去的背影，苏念禾长舒一口气。程谦在她对面坐下，递过策划案："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
"没关系。"苏念禾翻开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是些家事。"
程谦犹豫了一下："那是...？"
"我堂妹，林小满。"苏念禾苦笑，"也是我前男友陈昊的现女友。"
咖啡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甜小诺落下的彩色蜡笔在桌上滚动的声音。程谦伸手接住那支蜡笔，轻轻放回桌上。
"他们遇到麻烦了？"程谦问道，随即意识到失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探隐私。"
苏念禾揉了揉太阳穴："没事的，事情己经过去了，陈昊妈妈不同意他们交往。嫌小满学历低，还带着孩子。"她顿了顿，"刚才陈昊他妈妈甚至说，陈昊疯了才不要我这个博士..."
程谦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太侮辱人了。"
"习惯了。"苏念禾搅动着冷掉的咖啡，"在陈昊妈妈眼里，我只是个合适的'儿媳人选'，跟学历和职业有关，跟我本人无关。"
程谦突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背："那她一定不了解真正的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苏念禾心跳加速。程谦的手温暖而有力，与陈昊那种刻意为之的温柔完全不同。
"谢谢。"苏念禾轻声说，没有抽回手，"其实我己经原谅他们了。只是...和小满之间总有些隔阂。"
"因为你曾经信任她，而她背叛了这份信任。"程谦一针见血，"血缘关系可以原谅，但信任一旦破裂..."
"就像打破的镜子。"苏念禾接上他的话，"即使勉强拼回去，裂痕永远都在。"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得仿佛认识了多年的老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那支彩色蜡笔折射出小小的彩虹，落在程谦的袖口。
"说回工作吧。"苏念禾收回手，翻开策划案，"周三的会议需要我准备什么？"
程谦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配合她的转移话题。两人讨论起科普节目的细节，气氛逐渐轻松起来。苏念禾发现程谦对这个项目出奇地认真，提出的建议专业而实用，完全不像个外行。
"你真的很了解科学传播。"苏念禾忍不住赞叹。
程谦微笑："因为我有个好老师。"
离开咖啡厅时，夕阳己经西沉。程谦坚持送苏念禾回家，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其实，"程谦突然开口，"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我什么？"
"对陈昊和你堂妹的事。"程谦斟酌着用词，"很多人一辈子都学不会原谅。"
苏念禾望着远处的高楼："不是原谅，只是...算了。人生苦短，没必要纠结过去。"
程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过一个街角，他突然停下脚步："苏念禾，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一个人，但我们的世界相差太远，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苏念禾的心跳漏了一拍。程谦的目光太过认真，让她不敢首视："这...要看具体情况。如果真心喜欢，距离不是问题。"
"即使家人反对？即使全世界都不理解？"
"尤其是那样的时候。"苏念禾轻声说，"真爱本来就稀少，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程谦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他们继续向前走，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但某种无形的纽带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
送苏念禾到公寓楼下，程谦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支精致的钢笔，笔身上刻着星辰图案。
"看到它就想到了你。"程谦解释道，"科普节目签约时可以用。"
苏念禾接过钢笔，指尖不小心碰到程谦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谢谢，我很喜欢。"
"周三见。"程谦微笑着挥手告别。
回到公寓，苏念禾将钢笔放在书桌上，旁边是程谦送的那本《量子宇宙》。她打开电脑准备工作，却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来自林小满的邮件：
「姐，今天谢谢你没在程谦面前让我难堪。我知道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但诺诺真的很喜欢陈昊...他妈妈今天又来找我，说如果我真爱陈昊就该离开他，不要耽误他的前程。我该怎么办？」
苏念禾盯着屏幕，胸口发闷。她想起小满抱着新生儿无助的样子，想起陈昊曾经对她说的甜言蜜语，也想起程谦今天说的"距离不是问题"。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她最终回复：「做你认为对的事，但别为任何人委屈自己。记住，你首先是诺诺的妈妈，然后才是别人的恋人。」
发送邮件后，苏念禾走到窗前。夜空中的星星依稀可见，让她想起云南天文台的那个夜晚，程谦说"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地方"时的神情。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谦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到了。」苏念禾回复，然后犹豫了一下，加上一句，「谢谢今天的钢笔，还有...倾听。」
程谦的回复很快：「不客气。PS：周三能早点到吗？我想单独给你看个东西。」
「好。」苏念禾简短回复，却忍不住微笑起来。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苏念禾忽然意识到，无论陈昊和林小满的结局如何，那都己经与她无关。她的人生，正在转向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方向。而那个方向的某处，站着一位记得她所有小习惯的明星，正用他独有的方式，一点一点走进她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