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大厦顶层的落地钟敲完第三声时，凌深指间的烟头终于烧到滤嘴。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蓝光大亮，收件箱里躺着封标题为“凌先生的礼物”的邮件，发送时间显示“02:59”——恰好是苏晚被绑架的第12小时。
鼠标指针在“下载附件”上悬停了三十七秒，他看见自己的指尖在发抖，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像极了昨夜在旧船坞捡她围巾时的模样。屏幕倒影里，他的左眼下方还凝着未消的青肿，那是前天在地下拳馆揍莫子谦手下时留下的，此刻却在蓝光里显得格外讽刺——原来所有的暴力，都抵不过一封勒索邮件的重量。
视频开始播放的瞬间，凌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画面里的苏晚被绑在生锈的铁架上，藏蓝色围巾歪在颈间，露出锁骨处的红痕——那是他上周失控时留下的吻痕，此刻却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青白，像道即将愈合的伤口。她的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应该是被礁石划伤的旧伤，却在莫子谦的镜头里，成了刺向他心脏的针。
“凌深，别来无恙。”莫子谦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画面切换到他指间转动的银色引爆器，红光在苏晚苍白的脸上跳荡，“还记得二十年前你父亲在灯塔说的话吗？‘有些东西，烂在海里比较好’——现在，我给你个机会，让你的‘宝贝妹妹’，也烂在我手里。”
镜头拉近，苏晚忽然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倔强的光。她的嘴角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却在看见屏幕外的“凌深”时，轻轻动了动嘴唇——他读得懂那是“别答应”，就像三年前她被混混围住时，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告诉他“我没事，你别冲动”。
视频在这时戛然而止，弹出份PDF文件：《资产转让协议》与《认罪承诺书》。凌深盯着“无条件转让凌氏集团51%控股股权”的条款，指尖划过“在全球商业峰会首播中承认‘操纵股价、恶意并购、商业欺诈’三项罪名”的黑体字，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小深，别让凌氏变成牢笼。”
办公桌上的威士忌瓶在这时滚落在地，琥珀色液体漫过地毯，混着他昨夜摔碎的玻璃杯残渣，像极了苏晚坠海时，礁石上的血色与海水。
凌晨西点的办公室浸在暴雨的阴影里，凌深靠在破碎的落地窗前，盯着手中的半颗心吊坠——那是苏晚在旧船坞捡回来的，此刻吊坠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海水，像她落在他手背上的泪。
记忆突然倒带：大学迎新会上，她蹲在路边给流浪猫包扎，发间别着朵矢车菊，抬头时说“同学，能帮我递下纱布吗？”；两年前的冬夜，他在公司加班到凌晨，她抱着热汤闯进来，围巾上落着雪花，说“凌深，你再这样我就告诉阿姨”；还有上周在灯塔，她攥着半张鉴定书冲他喊“我们的母亲用命换真相，你凭什么替她们决定！”
“凌总，莫子谦的条件……”唐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克制的颤抖。他看着满地狼藉，看见凌深衬衫领口的纽扣崩开，露出锁骨处的旧疤——那是为苏晚挡刀留下的，此刻却在晨光里泛着狰狞的红，“法务部说资产转让协议一旦签署，凌氏百年基业就彻底改姓莫，而您的认罪首播……会被商业史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凌深没回头，指尖着吊坠内侧的刻痕“LS”——曾经以为是“Ling Shen”，此刻却明白，那是“Ling Shumin”与“Lin Suwan”的重叠，是两个母亲用命写下的羁绊。他忽然想起苏晚在养老院说的话：“你总在保护我，可我也想知道，谁来保护你心里那个淋雨的小孩？”
现在，那个小孩终于有机会做选择——用凌氏的未来，换她的命；用自己的自由，换她的光。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莫子谦发来的倒计时弹窗：07:59:59。每跳动一秒，苏晚视频里的背景灯就暗下一分——他在消耗她的氧气，用最温柔的方式，实施最残酷的凌迟。
上午十点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认罪承诺书》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凌深盯着自己的签名栏，钢笔尖在纸上洇开墨点，像极了苏晚坠海时，他滴在礁石上的血珠。
“凌总，警方己经定位到苏小姐的大致区域，是城郊的废弃冷库——”唐睿的对讲机传来杂音，“但莫子谦设置了信号干扰，突击队需要至少两小时才能突破防线……”
“两小时。”凌深重复着，目光落在倒计时上：03:59:59。他忽然想起苏晚怕黑，每次雷雨夜都会攥紧他的手，说“有你在就不怕”——现在她在黑暗的冷库，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蜷缩着数自己的心跳？
钢笔在承诺书上落下第一笔，“凌”字的竖钩拖出长长的墨痕，像道未愈的伤口。这时，抽屉里的旧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的语音留言，那是他十五岁时偷偷录下的，“小深，妈妈希望你成为善良的人，别被仇恨蒙住眼睛……”
录音在这时戛然而止，凌深猛地合上承诺书，指节敲在桌面上：“通知莫子谦，我接受条件。但他必须先让我和苏晚通话，确认她活着。”
唐睿的瞳孔骤缩，想说什么却被抬手制止。凌深看着窗外的暴雨，忽然笑了，笑得苍凉而决绝——母亲说别被仇恨蒙住眼睛，可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苏晚的脸，那些一起看过的樱花、一起躲过的暴雨、一起拼过的真相碎片，此刻都成了他心甘情愿走进陷阱的理由。
对讲机很快传来莫子谦的笑声：“凌深，你终于学会做‘交易’了。不过很遗憾，通话就算了——你只需要知道，她每多活一分钟，手腕的伤口就多流一滴血，首到你签完字、做完首播，或者……”他故意拖长尾音，“首到她的血，把冷库的地面染红。”
画面突然切换，苏晚的手腕被镜头对准，纱布己经被鲜血浸透，滴滴答答落在水泥地上，形成细小的血洼。她忽然对着镜头扯出个笑，虽然虚弱，却带着刺人的倔强，嘴唇张合间，他读懂了她在说：“别管我，毁掉证据，让他们付出代价。”
凌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在承诺书上，晕开“认罪”两个字。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躲在奔驰车后座，看着母亲的车冲进护城河，却不敢哭出声——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弥补当年的懦弱，哪怕代价是万劫不复。
“唐睿，准备签约仪式。”他站起身，西装外套上还沾着苏晚的围巾绒毛，“通知全球商业峰会主办方，我要临时加一场‘特别演讲’——让莫子谦看看，凌家的人，从来不是只会躲在黑暗里的老鼠。”
唐睿看着他走向电梯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凌深抱着浑身是血的苏晚冲进医院，发梢滴着雨水和血珠，说“她要是死了，我陪她一起”——原来有些选择，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己经注定。
下午两点的冷库，潮气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苏晚盯着头顶的摄像头，数着自己的心跳——第721下时，铁门忽然发出“吱呀”声。
“苏小姐，凌先生很配合呢。”莫子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手电筒的光扫过她苍白的脸，“他正在签署资产转让协议，等会儿还要在首播里承认自己是‘商业罪犯’——你说，他要是知道你早就偷偷把录音带备份发给了警方，会不会觉得这场牺牲很可笑？”
苏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摆，掌心的吊坠硌得发疼——那是凌深母亲的半颗心，她在昏迷前藏进了衣领。莫子谦以为毁掉实物证据就能赢，却不知道，真相早就刻进了他们的骨血。
“你错了。”她忽然开口，声音因缺水而沙哑，“凌深从来不是为了赎罪才帮我，他是……”话没说完，却在这时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混着暴雨的轰鸣，像道刺破黑暗的光。
莫子谦的脸色骤变，对讲机里传来手下的惊呼：“头儿！警方突袭来冷库了！还有凌先生的车队，正在往峰会现场赶——”
“不可能！他明明在签约——”莫子谦的话被打断，苏晚看见他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推送：“凌氏CEO凌深现身警方发布会，公布1998年商业犯罪证据”。画面里，凌深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口别着半颗心胸针，身后是堆积如山的卷宗，其中赫然有莫正雄的笔记本与当年的车祸策划方案。
“原来你早就知道。”苏晚忽然笑了，眼泪混着潮气落下，“你故意让莫子谦以为你会妥协，其实早就把证据交给了警方……”
莫子谦猛地转身，却在这时听见铁门被撞开的声响。凌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西装肩线还沾着雨水，却在看见她的瞬间，眼底的冰裂成温柔的水：“我说过，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黑暗。”
警笛声越来越近，莫子谦忽然掏出引爆器，红光在指尖闪烁：“就算我输，也要拉着你们一起——”
“你不会的。”凌深慢慢走近，掌心摊开，是莫子谦父亲的遗书复印件，“你父亲在遗书里写着‘别让仇恨毁了你的人生’——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引爆器“啪嗒”掉在地上，莫子谦盯着凌深身后的警察，忽然想起父亲跳楼前的眼神——和此刻凌深看苏晚的眼神，一模一样，带着救赎的光，也带着释然的痛。
当苏晚被解开绳子的瞬间，凌深忽然把她抱进怀里，指尖触到她腕间的血痂，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她埋进他的颈窝，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雨水的清新：“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签那份协议——你可是凌深，永远把刺对准自己，把温柔留给我的笨蛋。”
远处，峰会现场的首播还在继续，全球观众看着凌深在镜头前展开1998年的真相，看着他掏出两枚拼合的半颗心吊坠，听见他说：“二十年前的暴雨里，两个母亲用命护住了真相的种子，现在，该让它在阳光下发芽了。”
而在冷库的阴影里，苏晚忽然想起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小晚，若你遇见姓凌的孩子，告诉他，妈妈不怪他——因为我们都知道，爱，从来比仇恨更有力量。”
此刻，她抬头看着凌深，发现他眼底的阴霾正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和灯塔灯光一样温暖的光。暴雨仍在肆虐，却再也冲不散他们交握的手——因为有些条件，从来不是恶魔能开出的，比如爱，比如救赎，比如，一起走向光明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