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种无声的、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剧烈灼烧感瞬间传遍他残存的意识！
构成他存在的最后一点魂力在疯狂蒸发、溃散！
剧痛远超在地下室被红光击中时的感觉，那是来自整个“生”的世界对他这个“死”物的本能排斥！
灰影，或者说，那点即将溃散的怨念猛地一缩，几乎要当场炸开！
视野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无数嘈杂混乱的声音碎片，楼上的脚步声、隐约的电视声、远处模糊的汽车喇叭，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残存的意识里。
要……散了……
彻底……没了……
不可以！
恨！恨！恨！
不能就这样消失！啊！
这股纯粹的、执拗的怨恨，像一层粘稠的黑油，瞬间包裹住那即将完全逸散的灰影，勉强维持住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凝聚点。
它……凭着这股怨念的本能，像一滴融入污水中的墨点，不再向上冲击那充满活人阳气的楼梯，而是顺着冰冷墙角最阴暗的缝隙，向下，向下，再向下……悄无声息地渗入冰冷的地基深处，融入了城市地下纵横交错的、充满了阴秽死气的污水管道网络之中……
彻底消失不见。
地下室里的两个邪修，对此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
那缕裹挟着滔天恨意、仅存一点微弱凝聚的怨念，像一滴沉入污水的墨，在冰冷、黑暗、散发着恶臭的管道网络中随波逐流。
阴秽的死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本就稀薄的存在。
就在那点凝聚的怨念即将被彻底同化、意识沉入永恒的冰冷与混沌之时，几缕极其微弱的、带着不同气息的“风”，拂过了他。
“……可怜见儿的，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一个带着浓浓本地口音、仿佛含着水汽的老年女声叹息着，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怨气这么重，魂都快散了……怕是被人害惨了……”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唏嘘。
“哎，看这魂光，还是个娃娃呢……作孽啊！”一个浑厚些的男声满是愤懑。
几道模糊的、颜色各异的淡淡影子，如同水中的倒影，在污浊的管道壁附近若隐若现。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其他游荡于此的、相对清醒的残魂或地缚灵。
小家伙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残留的意识里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恨意。
“别怕，小娃儿，我们不是坏‘鬼’。”那个老年女鬼的声音柔和了些，“看你这样，撑不了多久了。得想法子啊！”
“法子？能有什么法子？”尖细声音的鬼影晃动着，“咱们自个儿都困在这臭水沟里呢！”
“去……去龙虎山！”浑厚男声的鬼影突然激动起来，影子都凝实了几分，“听说那里有厉害的道长！专管不平事！能收妖伏魔，超度亡魂！说不定能给你做主！”
“龙虎山？！”老年女鬼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我的老哥哥！你知道那有多远吗？隔着千山万水呢！咱们是鬼，飘着去也得飘到猴年马月！再说这一路上多少阳气重的关卡，多少野庙神光……这小家伙现在这模样，还没飘出城就得被金光烧没了！”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魂飞魄散，便宜了害他的恶人吧？”浑厚男声的鬼影有些急了，影子剧烈波动。
“等等！”那个尖细声音的鬼影突然插话，带着一丝兴奋，“我前几天听隔壁巷子口晒太阳的老王头说，咱们隔壁市！就来了个厉害人物！就是龙虎山下来的小天师！叫……叫林昭！”
“林昭？！”老年女鬼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对对！是听土地庙那边的老鬼提过一嘴！说是年纪轻轻，本事大得很！长得跟天仙似的，就是脸有点冷……”
“对对对！就是她！”尖细鬼影连连肯定，“老王头说，这小天师跟别的不一样！不滥杀无辜鬼魂，遇见冤屈的还会帮一把！前阵子还收拾了几个败类呢！”
“真的？！”浑厚男声的鬼影瞬间激动了，“那还等什么！去隔壁市找小天师啊！都是龙虎山的，总比首接去龙虎山靠谱！”
“可是……”老年女鬼还是担忧，“隔壁市也不近啊……这小家伙……”
“哎呀我的老姐姐！”尖细鬼影打断她，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咱们是鬼！能穿墙！能飘！怕什么远近！找准方向，卯足了劲儿飘过去就是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话是这么说……”老年女鬼犹豫着，影子飘向小家伙那团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怨念，“可你看他……魂力都快散了，一阵阴风都能吹跑他……怎么飘啊？”
三个鬼影都沉默了，围着那团微弱的核心，像是在看一颗即将熄灭的微弱火星。
“要不……”浑厚男声的鬼影迟疑着开口，“咱们……凑点‘份子’？给他渡点力气？”
“渡力气？老张，你说鬼气？”尖细鬼影立刻明白了，“这……咱们自己这点道行……”
“顾不了那么多了！”浑厚男声的鬼影下了决心，“见死不救，咱们心里也过不去！一人渡一点，助他一程！就当积阴德了！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呢？”
老年女鬼也叹了口气：“唉，行吧行吧！老婆子也出点力！”
三团模糊的影子缓缓靠近小家伙那即将溃散的怨念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动静，只有三道极其微弱的、带着各自不同气息的灰白色气流，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注入到那一点微弱的怨念核心之中。
小家伙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温水中的冰块，感受到一股微弱但持续的力量注入。
那种即将彻底消散、坠入虚无的冰冷感被稍稍驱散了一些。
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那点凝聚的怨恨核心，却奇异地稳固了一点点。
“记住……”老年女鬼的声音在他模糊的意识中响起，带着慈祥的叮嘱，“去隔壁市，找小天师林昭，最漂亮的那个，脸冷心善的姐姐……她能帮你……说不定还会把你抱在怀里……去吧……”
“对！找小天师！”尖细鬼影的声音带着鼓励，“告诉她坏人！让她收拾他们！”
“孩子，撑住啊！”浑厚男声带着期许，“飘！一首往东飘！看到最高的那栋亮着紫金色灯的大楼……它是独栋……就在那附近找……”
三个鬼影的声音渐渐远去、模糊，它们的身影也变得更加黯淡，显然消耗不小。
小家伙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几个词：
小天师……林昭……最漂亮……会冷脸……抱在怀里……姐姐……隔壁市……东边……最高楼……紫金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