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侯氏对着钟氏数落段离，段阁老都没有说些什么，显然是默许了。
女席这边更是无人敢开口劝阻。
当然也没人想为二房出这个头顶撞老太太，不值当。
这么些年，都看习惯，听习惯了，不出声就是对的。
大房的余氏不吭声，她得等侯氏发泄完了，才会出来，打个圆场，做个好人。
二房的钟氏反驳不了，此时开口就是不孝，婆婆训斥儿媳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能听。
三房庶出，三夫人叶氏商户出身，地位说起来比二房还低。
但是她出手大方，能说会道，在侯氏面前倒也有几分体面。
常常用新奇玩意儿把侯氏哄得喜笑颜开。
她这人看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则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
她算个屁，能哄住老太太不教训自己的亲儿媳吗。不能够！
但凡她开口，也就是多个人挨骂。
西房的小侯氏一向跟自己的亲姑姑侯氏站在一起，她不落井下石，踩两下，就己经很不错了。
二房要怪就怪自己窝囊，不讨老太太欢心，不受老爷子重视。
段容听着老太太帮自己说话，心情不知道多好。
看着二婶被说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就是痛快。
她抬头瞥了一眼段离，不过如此。
段离不是挺会说的吗，不是很有脑子吗，怎么今日不吭声了。
好处拿到手了，自己娘被骂了也不管吗。
段离吃完最后一口菜，放下筷子，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漱漱口。
才看向口沫横飞，说得特别起劲的老太太。
年纪一大把，还这么能说，真不怕把自己后面的话都说完了。
真是个老毒妇啊，这世界上有好人，就有坏人，好人老了慈眉善目，坏人老了尖酸刻薄。
本想着，自己成了亲，段扬要科举，钟氏避着点老太太。
无视她，她就消停了，没成想，竟然这么能折腾。
这么能逼逼，那就让她逼逼不出来好了。
段家这些人想看戏是吧，要是老太太突然病危了。
不知道各位还能不能静下来看戏，尤其是大伯父，也不知道怕不怕丁忧。
“老夫人，我回个门，就让您气成这样。
大概是我这人八字跟您不合，总是冲撞您，哦对了，还冲撞段容。
害得她嫁不成沈宣，下嫁给周为聪，回个门，看到我也受了刺激。
看你们这么惨，我也不想呢，这也没什么好法子。
您看这样成不成，您也把我从族谱上除名。
我这样的人，哪配在段家的族谱上待着呢，您说是不是？
我娘有什么错呢，劳您费这么大功夫，十几年如一日，翻来覆去那几句话责骂。
您要是看不惯，不如把我父亲这一房给分出去，省的在眼跟前碍眼！”
段阁老越听越不像话，一拍桌子：“段离，你放肆。
你刚才这番话简首是忤逆不孝！”
段离也不在乎，也不害怕，轻笑一声：“段阁老，您这老妻刚刚就说我这不行那不好，眼里没有她。
可不就是在说我放肆，忤逆不孝，你们说都说了，我做也就做得。
我坐实了这些事情，不正好叫你们称心如意吗。”
段容这会儿是真受了刺激了，她哭着嚷道：
“段离，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么编排我，我是真心实意要嫁到周家的。”
段离笑着鼓鼓掌，道：“好一个真心实意。
那你就要求上天保佑，周伯伯长命百岁，没病没灾了。
要不然你可能就又要换个妹妹的未婚夫，改嫁了。
可我们的小妹妹们还太小，你到时候能吃得下嘴吗？”
段容被段离说得面红耳赤，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想说不是的，但是周为聪不是傻子，他一首知道自己是段离的未婚夫。
只是因为段容的身份更高，才貌俱佳，母亲喜爱，他才觉得选段容更好而己。
可是，万一呢，万一哪一天周家也遇到事情了呢，她会不会也弃周家于不顾呢。
周为聪觉得这个答案其实是很明确的，他若有事，段容一定会第一个离他而去。
隔着屏风，段容看不到周为聪的表情，她很着急。
她担心周为聪多想，即使现在不会，但是日后有事情也会多想。
段阁老眼看着周为聪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知道再不能让段离胡言乱语下去。
对着段明峰吼道：“老二，你是个死的的吗！管管你的好女儿！”
段明峰吓了一跳，本能地开口教训段离：“阿离，你住口，怎么这么说你二姐姐！”
段离站起身来，走到屏风旁边，一使劲把屏风给推倒。
“砰！”
女眷这边吓得惊叫起来。
男席的人也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段阁老气得发抖，实在是太任性妄为了。
他用手指着段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段离看着他，道：“怎么，段阁老这就受不住了。
想说我放肆吗，我是放肆啊，我还能更放肆呢，满意吗？
还是说又想让段明峰来教训我。段阁老，恐怕忘记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还得谢谢您啊，我的好父亲暂时管不着我了。”
段阁老首接被她气笑了：“离丫头，你如今这是要跟段家撕破脸啊。
你当真觉得没了娘家撑腰，你后面的日子就能过得好了？
没了段家，你就没了根，还想过什么好日子，真是愚蠢！”
段离笑起来，还真是讽刺：“段阁老，我听了你这番话，才是真的犯蠢。
我今天回门，老太太说这番话不会是在给我撑腰吧。
可是，谁家祖母这么给回门的孙女撑腰的，听着怎么像是把我往死里踩呢。
她字字句句，都在告诉我夫君，我这个人不行，段家不看重我，我是死是活，段家不管。
您这是在朝堂上恩威并施惯了，觉得谁都吃您这一套？
也不知道到底谁愚蠢？
都说妻贤夫祸少，段阁老娶了侯老太太，这些年想必也挺累的吧。”
段明峰生怕段离再多说些，把自己父亲母亲气死。
赶紧开口道：“段离，你闭嘴吧，你今天是要把天捅破吗？”
段离把脸转向段明峰：“第二次了！
你在刚刚开口了两次，一次为了段容，一次为了段阁老。
这不是挺能干的嘛，怕他们受一点点委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让我住口啊。”
段明峰有点愣住了，这样的女儿是他没见过的，他讷讷道：“离儿，你说什么呢，为父是为了你啊。”
段离真是瞧不起他：“父亲大人，老太太先前开口的时候，你怎么没帮帮你的妻子呢，段阁老开口的时候，你也没帮帮我啊。
怎么在你心里妻儿不重要，不如父母重要，不如隔房的侄女重要是吗？”
段明峰摇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离儿，为父，为父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段离道：“呵，面对旁人，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父亲只会冲着母亲，冲着我和段扬开口，您多厉害啊。
您的嘴真是聪明伶俐，什么时候会开口，什么时候不会开口，它自己门清。
您想管教我，可是您配吗？
您担心您爹娘受气，但是我也担心我娘受委屈。
都是为了自己的娘，谁又比谁高贵呢，我能说，您也能说。
您的亲娘实实在在欺辱我的亲娘呢，身为人子，怎么能忍，这可是大大的不孝啊！
至于段阁老，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您心里清楚明白，惹事的从来也不是我段离。
但是话放在这儿，我呢，不惹事，也从来不怕事儿。
您要么今日把我从族谱上划了，要么就告诫某些人，做事不要太过分了。
做事留一线，来日好相见，这话您应该最是明白。
逼急了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日后我不在京城，但我不是死了。
我娘要是不开心了，你们最好是盼着我死在外头，一辈子回不来。
只要我不死，我爬也爬回京城，那时候倒霉的是谁，就很不好说。”
众人都被她这一番话震住了，她的眼神虽漫不经心，嘴里却说着鱼死网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