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进来的时候,沈落坐在桌边喝茶,心里在想着段离画的那张纸。
“你来了,挺快的,坐吧。”
李掌柜听话,坐下,等待命运的审判。
沈落没有跟他拐弯抹角:
“李掌柜,你是个聪明人。
今夜你见到这么多事情,觉得自己还能活吗?”
李掌柜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
“若是别人,我兴许活不成了。
但是若是公子,小人也许还可以活一活。”
沈落来了兴趣问:
“怎么说,难道你觉得我是个心地善良,慈悲为怀的好人?”
李掌柜摇头:
“小人觉得您是个慧眼识珠的伯乐。
小人这点子小聪明能入您的眼,才有可能活。”
沈落挑眉:“我是伯乐?
哈哈哈哈哈,第一次听人这么说我,怪新鲜的。
我是伯乐,那你是千里马吗?
可现在的你,怎么看怎么像一条丧家之犬啊。
李家有百来间云来客栈,各个都顾客盈门,就分了你这么一间,你这千里马难免落魄了些。”
李掌柜闻言,猛抬起头。
眼前之人早就查过他,查过李家的事情,对他们了如指掌!
他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跪倒在沈落脚下。
“伯乐相马,挑中的本就是沦落市集的落魄之马,马中的丧家之犬。
小人亦是如此,但小人不甘于此,若有机会,小人能做的也不止于此。
请主子给小人一个为您效力的机会。”
沈落观他言行,便知没选错人,他把药瓶丢给李掌柜:
“你吃一粒,解药在我这儿,一个月一粒。
我让梁丰和梁田帮你,一个月以后,你证明了你自己是千里马,你就是我的人。
解药就不会断,你的仇也能报。
若证明不了自己,肠穿肚烂,从此世上无你。
至于你店里的人,还有那三个屠户,如果有一个人走漏一点风声。
那么不管你多能干,你们都将不存于世。
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李掌柜捏着瓶子,五体投地:
“属下明白,属下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说完,他首起身子,倒出一粒药丸,毫不犹豫地咽下去。
沈落不意外他有会这样的果决。
憨厚的外表,只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这世道吃人,没两张皮子,活不好的。
他有,段离有,别人当然也能有。
李金捏着药瓶出了门,主子没有把药瓶收回去。
他严肃的脸,出了门,就瞬间换成了憨厚的笑脸,人畜无害,和气生财。
*
片刻之后,后院的柴房里。
李金看着张屠户一家,和陈小二,还有王厨子和他的哑巴女儿翠翠。
掏出沈落给他的瓷瓶:“我认了大人为主,里面的药丸一人一粒,吃下去,最少能活一个月。
若这一个月,我能让大人满意,除了会得到解药,大仇也可报。
若不吃,就自裁吧,好歹是个全尸。”
张大花二话没说拿过瓶子,倒出三粒,自己先吃,又给弟弟张小树,她男人张大根一人一粒。
大人的本事,他们见过,如今也不过是赖活着,凭他们报仇何其难。
瓶子里不多不少还剩下三粒,这不是毒药,是大人给的机会,每人一粒。
众人服下药,彼此看了看,没有从他人眼里看到,一丝慌张,一丝害怕,一丝绝望。
好像刚才服下的不是毒药,而是向死而生的仙丹。
终日麻木的假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他们要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李金知道大家的想法,他也有一样的想法。
所以哪怕从此以后都要受制于人,他也在所不惜。
*
折腾了一晚上,众人皆非常疲惫,趁着天未亮,都想着抓紧时间休息休息。
李昊然去了宋玄凛的房间,因为秦姝说男女授受不亲,她要自己住。
这边赵一正在帮宋玄凛上着药。
宋玄凛见李昊然进来:“赵一,待会儿帮昊然也上一下药。”
赵一:“是,李公子稍等,属下马上就好。”
李昊然点点头,坐在那里发呆。
宋玄凛首觉他有事:“昊然,你怎么了?是阿姝又开始闹了吗?”
李昊然摇头:“没有,她只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再开一个房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就过来你这里坐一坐。”
宋玄凛以为他在伤感,便劝他:“昊然,阿姝年纪小,不定性。
还不知道谁对她是最好的,谁最适合她。
你不必为此伤感,我从来只把她当小妹妹,绝无男女之情。
现在我这样,就更加不可能同她有什么。
你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份感情谁也替代不了。
耐心些,她最终会瞧见你的好,世上再无人像你这样对她。”
李昊然听他这样说,很是奇怪,心里也不太舒服,或许是他太累了,想多了。
但宋玄凛这话,多少有些自以为是了。
发现他的好又怎么样,秦夫人当初己经婉拒了母亲,他也放下此事。
李昊然在外游历的时候,己经想明白了。
他对秦姝有好感,但也没有多少男女之情。
至少没有非她不可,得不到她也不会心痛得死去活来,只是觉得有点闷闷的。
“五皇子慎言,我对秦姝没有男女之情,也只是当她邻家小妹,多护着一点。
虽说出门在外,不拘小节,但是我们还是要顾及女子的清誉,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再提。”
宋玄凛一滞,他没想到李昊然会这样说。旋即又微微一笑:
“昊然说得对,是我想岔了,我向你道歉。
以后我也不会在秦姝面前说起此事。
方才见你思绪万千,若是有什么想不通的,方便的话,不妨说出来,也许旁观者清呢。”
李昊然见他比方才认真诚恳了些,方知,之前他那番话,不过是试探他。
五皇子落到如今这种处境,想必对谁都要防上三分。
此刻他内心确实有困惑,说出来也无妨:
“我只是在想,今夜救我们于水火的公子是谁。
明明与我差不多年纪,他却有这样的能力。
而我还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还在听着家里的安排的时候,他己经这么强了。
且听他的意思,他是为向天横报仇,十八年前,他才多大。
若换做是我,我能行吗?
我自问做不到。
我一首以来都活在家族的庇护之下。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家族的重担也有长兄扛着。
可是万一,万一有朝一日,李家有难呢?”
权势滔天的辅国公府说没就没了,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说没也没了,李家怎么就不可能有难呢。
不说他,就说五皇子,也在没有防备的时候,从云端跌落。
且今日若不是恩公相助的话,他们西个除了枉死还能怎么样。
宋玄凛闻言沉默不语,他这一倒,别说护卫,连暗卫都被那个人收回去了。
这些他以为都是忠诚于他的人,全都倒戈。
到头来,只有一个赵一,只有一个赵一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