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十月，关中的秋阳释放最后一抹暖光。
持续两月的黑山军迁徙终于落下帷幕，数十万男女涌入关中，在各地安顿下来。
昔日荒芜的田野上建起成片的茅草屋，新翻的土地里播下越冬的麦种，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关中各郡县官吏忙碌了两个月却很少有怨言，想到治下百姓增多、开垦的荒地比过去一年还多，所有人都干劲十足。
张齐在其间见过张既等人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
就连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也收起往日的娇贵，穿梭于荒原与府衙。
黑山军的迁徙耗尽了关中的存粮，要不是刚好秋收，张齐都不知如何填补空缺。
长安将军府的议事厅内，张齐手中捏着一卷长长的户籍册，上面用朱笔密密麻麻标注着黑山军各部的安置地点。
贾诩斜倚在胡床之上，指尖轻叩着案头的羊皮舆图，上面新添的红点如同星辰，标记着黑山军屯田点的位置。
“主公，黑山军五十万青壮入籍，关中人口总数己超过一百二十万。”
“各郡县报来的秋粮收成比去年增加两成，等到新入的百姓安定下来，明年的秋粮收成比今年至少还要增加八成。”
“这两月虽未动刀兵，却胜过斩将夺旗。”
张齐脸上难掩喜色，这是关中的一次蜕变，也是给他的底气。
张齐望向李儒：“文优先生，如今的关中比当初如何？”
李儒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若是论人口数量，只是在伯仲之间。可若论关中的前景，此时的关中生机勃勃，胜过当初！”
“主公，黑山军百姓安置完成，是时候安排张燕等人了。”贾诩适时提醒。
张齐点头，望向胡车儿：“张燕等人是否都到了？”
“己经到齐了，正在偏厅等候。”
“让他们过来。”
片刻后，胡车儿带领张燕、王当等人进入议事厅。
“主公！”张燕领着张白骑、王当、孙轻抱拳而立。
张齐放下户籍册，目光扫过厅内站立的众人。
张燕身着新赐的甲胄，眼神中己无昔日山大王的桀骜。张白骑、王当、孙轻分立两侧，虽仍带着草莽气息，却己习惯了军伍中的规矩。
张齐笑道：“黑山军百姓己在关中安顿，诸位将有新的任命。”
几人屏气凝神。
“张燕为河东都尉，协助杜太守治理河东，同时防备并州与匈奴。”
“张白骑为校尉，进赵云将军营中。王当与孙轻也为校尉，进庞德将军营中。”
张燕等人抱拳应声：“谢主公！”
“诸位可还有其他要求？”
张燕顿了顿开口：“不知主公可选好太行山大寨的驻守将领？”
张齐摇头：“张燕将军可有合适人选？”
张燕抬眼望向张齐：“陶升沉稳，且熟悉太行地形，末将愿推荐他驻守大寨，一则防备袁绍军，二则为关中看守太行通道。”
张燕又呈上一张羊皮纸，张齐接过羊皮纸，见陶升的名字旁还列着详细的布防计划，从烽火台设置到粮道隐秘路径皆有标注，不禁点头：“张燕将军考虑周全。只是陶升的伤势可曾痊愈？”
“己经痊愈，此时正在大寨善后。”
张齐看向贾诩，见老者微微颔首，便点头道：“准。传我令，陶升驻守黑山军大寨。”
张齐走到张燕等人面前：“诸位以后不必如此拘谨，只要不违反军法，就跟在黑山军一样即可。”
议事毕，张燕等人告辞离去，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贾诩望着他们的背影，对张齐笑道：“主公此安排，既能安黑山军众人之心，又能增强我军的力量，可谓一举两得。”
李儒也说道：“黑山军有几十位首领，最后只有几位存活下来，可见他们都不简单。”
“两位先生说的不错，特别是张燕，以后完全可以独领一方。”
左冯翊的官道上，张齐仅带十余名亲卫，轻车简从。
道路两旁的屯田兵正在收割最后的粟米，铁犁在阳光下闪光，田埂上堆着成捆的麦秸，空气中弥漫着丰收的甜香。
行至一个村落，张齐决定进去看看，村头几个孩童正围着一个货郎嬉笑，拨浪鼓的声音清脆悦耳。
张齐看到一个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于是走上前。
“老伯，可还记得我？”张齐走到一位正在晾晒草药的老汉面前。
老汉闻声转头，见是张齐，手中的草药“啪”地掉在地上：“将军！”
他颤抖着膝盖欲跪，被张齐扶住。
张齐看着老汉鬓角新添的白发：“老伯，黑山军百姓都己经迁来，你的家人可都团聚了？”
“团聚了！全团聚了！”老汉抹着眼泪，指向不远处的土坯房。
“我那儿子儿媳，上个月到来，如今分了二十亩好地，还领了官府的种子。”
“老伯，带我去你家看看。”
老汉点头，领着张齐往家走，一路上说些黑山军百姓迁徙的事。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抱着陶罐的妇人探出头。
“这是张将军，快开门！”老汉赶紧吩咐。
知道是张齐后，妇人慌忙将陶罐递给身后的少年，整衣上前行礼：“民妇见过将军。”
少年约莫七八岁，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张齐，见父亲从屋内跑出，连忙躲到妇人身后。
老汉的儿子搓着粗糙的手掌：“将军，快请进！”
张齐走进屋内，见土炕上摆着半袋粟米，墙角堆着新收的蔬菜，虽然简陋，却透着安稳。
他想起老汉晒的草药：“老伯，你晒的草药是给谁用的？”
“给我那孙子治咳嗽的，用那叶子煎水喝，很管用，都是屯田兵中的医工教的。”
临近饭点，老汉留张齐吃饭，张齐拗不过，只能同意。
老汉从屋内捧出一碗新煮的粟米粥，碗沿还沾着热气：“将军，这是自家种的粟米，您尝尝？”
张齐接过陶碗，米香混着柴火味扑面而来，入口温热软糯。
饭后，张齐在老汉的带领下穿过村落，引来众多百姓围观交谈。
离开村落时，天空中只有夕阳的余晖。张齐回望村落中升起的炊烟，对身旁的胡车儿道：“走，回长安！”
返回长安的路上，胡车儿忍不住道：“主公，这老汉一家能团聚，真是天大的喜事。黑山军这次迁来的人，怕是有不少这样的故事。”
张齐点头：“有很多，也有很多没团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