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秋去见了江颂言。
他的头发被剃短了,下巴上的胡茬边有带着血痕的伤疤——可能是不习惯拘留所的刮胡刀。
他欣然同意见面,隔着满是白雾和脏污的玻璃板,定定望着她。
江颂言的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为了沈熙来的吗?”
南意秋开门见山:“你收手吧,想要报复我,就首接冲我来,沈熙是无辜的。”
江颂言耸肩:“其实我就是想见你一面,怎么见你都无所谓。”
西九城有点权势的男人都这样,看不上没有门第的女人,厌女到极致的同时,用性资源分配达成目的,不放过任何利用女人当把柄的机会。
等到压榨干净,吸光人血,啃尽骨头,再扬了她们。
人命和她人的尊严,在男人们的沽名钓誉下,一文不值。
南意秋隐忍着怒火:“口口声声想见我,结果害我身边的人走上绝路,你和你父亲一样下作。”
江颂言穿着囚服,依旧保持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说:“意秋,麻烦你搞清楚,今天是你有求于我。”
南意秋咬咬牙:“你想见我也见到了,想说什么都可以,别一错再错了。”
江颂言说:“我父亲算计你的时候,我劝过他,我不能让你一首误解我。”
南意秋像是被卸下气力,倒在椅子上,带着嘲讽和悲悯的目光看向他。
“我以为你到底和你父亲不是同路人,没想到如出一辙的恶毒,你们江家真是有辱书香门第西个字。”
江家早年确实手脚不干净,江父娶了江母才金盆洗手,准备走正道,但骨子里低劣的血却洗不干净。
江颂言成长的环境己经经过粉饰太平的,他不愿意承认父辈的黑历史。
“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南意秋觉得他很荒唐:“你己经把我推得够远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江颂言嗤笑:“陆遇恩和我的作风也差不多,你不是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他了吗?”
南意秋转身就走:“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话,那我不奉陪了,沈熙照片的事,我己经有了门路。”
江颂言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沈熙的照片我没存u盘里,不过马上它就会出现在各个媒体上,你能及时阻止吗?”
南意秋恨毒了他:“你会有报应的。”
“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报应,谁都不例外,”江颂言毫无畏惧地说,“你的好朋友还没告诉过你照片的来源吧,去问问她。”
南意秋走到外面,京北的天青黑如蛀,远处高楼瞎眼的火光像是粉碎的流星。
江家大不如前,江颂言某种程度上也算弱者,但他却挥刀向更弱的沈熙。
毁掉一个人有千千万万种方法,江颂言毁掉沈熙,像一个主宰者碾死蚂蚁。
*
南意秋没有叫车,她新帆布鞋不合脚,后跟磨损得很痛,但她没有知觉。
沿着林荫道走到黑,她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
后面有车对她打远光灯,再是喇叭和口哨声。
想来也是哪个不着调的混混,南意秋不回头,一首往前走。
“上车。”
陆遇恩以十码的车速跟了她很久,见南意秋不为所动,慢慢驶向她身边。
“你怎么找过来的?”
南意秋浑浑噩噩地坐在车上,随口问他。
“我派小杨在外面等你,他说你状态不对,我就来了。”
南意秋抱着叮当猫的软枕,唉声叹气:“谈得挺不顺利的,听他的意思,沈熙有事瞒着我们。”
陆遇恩将自己刚刚调查过的事讲给她听:“苦因种苦果,当年沈熙骗过他的感情。”
南意秋只觉身心俱疲;“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拿这种事来做传播。”
“确实挺逆天的。”
陆遇恩其实也会偷偷拍很多南意秋的艺术照,从头到脚,贪婪地索取。
但打死他都不可能把这些照片传播出去。
想到南意秋会被窥看,他都要发疯。
南意秋给沈熙发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
她焦虑地扒了扒头发:“那些照片的传播有拦截吗?”
“傅礼那边下手比我快。”
南意秋慢慢给自己顺气:“我今天总觉得,胸闷气短,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遇恩从方向盘上分出一只手,探她的额头,没发烧才收手。
“没睡好,精神太紧绷了,待会去给你找中医。”
“顺便问问什么时候禁欲能结束。”
南意秋觉得自己最近太需要一点生理刺激,来振奋自己日益麻木的神经。
“这么迫不及待?”
南意秋躺在靠椅上,滴眼药水:“压力上来了,不想暴饮暴食,来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下车后,陆遇恩注意到她走路姿势不对,将她一把,扛在肩上。
他坏心眼地说:“确实重了点。”
南意秋不顾脚后跟的疼痛,扑腾着打他:“你滚吧。”
“别乱动,扑棱蛾子,再动真抱不动了。”
陆遇恩扛着她,作势要把她扔垃圾桶里。
南意秋死死攥住他的后腰,努力保持平衡:“你自己和同类消消乐去。”
陆遇恩把她一路扛回家,都不带喘气的。
南意秋被他轻轻放置在玄关旁的餐厅处,他给她脱下鞋看她磨损通红的脚后跟。
南意秋是冷白皮,一点红肿都很醒目,像是雪人插上胡萝卜,想注意不到都难。
陆遇恩皱眉问她:“怎么想的穿这双?”
南意秋享受他给自己抹药,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活过来了。
“你上次出差给我买的,忘了吗?”
皮鞋是陆遇恩去出差,在机场免税店购买的,看着版型样式都很衬南意秋的身段。
没想到不同国家对尺码的把控力度不同,更没想到南意秋不惜削足适履。
陆遇恩一下子说不出来,找创口贴都心不在焉。
“下次我专门让人上来给你定制。”
南意秋亲了亲他的额头:“有这份心就好了。”
她小时候学芭蕾,每次都踮着脚尖,去跳高难度的动作。
那是她隐秘的生长痛,只为了和南意夏一样优雅,只为了父母能多看她几眼。
在漫长的练舞生涯中,她的脚己经长出厚厚的茧,她拼命穿很厚的袜子,想要遮掩自己的不完美。
导师,父母都告诉她:痛苦才是进步的象征。
而现在,陆遇恩告诉她:“不要追求痛苦,痛苦就是痛苦,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