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牛车“吱呀呀”地驶离了喧嚣的县城,踏上了返回李家村的土路。车辙扬起的尘土在金色的光线下飞扬,带着一种归途的踏实与安宁。
李淑琴坐在颠簸的牛车上,一手紧紧护着怀里那五十两银票和契约,另一手则提着给小宝买的麦芽糖和糖葫芦,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笑意。这一趟县城之行,收获之丰,远超她的想象。不仅七星椒有了稳定的销路,还得了钱掌柜那样一位贵人相助,赠送了珍贵的药材。
“铁根大哥,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李淑琴转头看向默默赶车的赵铁根,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若不是你,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那么多东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别说,若不是你那虎皮……”
赵铁根黝黑的脸膛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泛红,他瓮声瓮气地打断她:“淑琴妹子,你又说这些见外的话。俺说了,那虎皮是俺运气好,你帮俺卖了个好价钱,该俺谢你才是。今天这事,是你自己有本事,东西好,那百草堂的掌柜才肯跟你签契约。俺……俺就是出个力气,顺道。”
李淑琴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有负担,心中更是温暖。她看着赵铁根宽厚壮实的背影,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萦绕在心头。这个男人,话不多,却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最妥帖的方式伸出援手。
她不再多言,只将这份恩情默默记在心里。怀中的银票沉甸甸的,不仅是财富,更是她和小宝未来生活的底气和希望。她想起小宝那张充满期待的小脸,嘴角不自觉地又向上扬了扬。
牛车慢悠悠地晃着,路边的景物渐渐熟悉起来。远远的,李家村的轮廓出现在视线里,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馨。
“快到村口了。”赵铁根提醒了一句。
李淑琴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鬓发,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当这满载货物的牛车驶入村中,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果不其然,当牛车慢悠悠地驶近村口那棵老槐树时,几个正在树下玩耍的半大孩子率先发现了他们。
“快看!是铁根叔和淑琴婶子回来了!”一个眼尖的娃子喊道,声音清脆。
孩子们呼啦啦围了上来,当他们看到牛车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各色包裹、布匹、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肉块和鸡时,眼睛都瞪圆了。
“哇!好多东西啊!”
“淑琴婶子,你们去赶大集了吗?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孩子们的嚷嚷声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村子。正值家家户户准备晚饭的时候,不少村民端着碗,或者刚从田里回来,扛着锄头,听到动静都好奇地朝村口张望。
当赵铁根赶着牛车缓缓驶入村中主道时,路两旁己经稀稀拉拉站了不少人。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都聚焦在牛车上那些显眼的货物上。
“哟,这不是淑琴吗?发财了这是?”一个平日里就爱说三道西的婆子,声音尖细地嚷道,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李淑琴稳稳地坐在车上,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并不理会那婆子的阴阳怪气,只是对着相熟的村民点头示意。
“淑琴啊,你这是去县城了?买了这么多东西,怕是花了不少钱吧?”一个与李淑琴家隔着几户的婶子,语气里带着惊讶和羡慕。
“是啊,王家婶子,去县城办了点事,顺便给孩子扯了些布,买了些嚼用。”李淑琴回答得不卑不亢。
赵铁根则是一言不发,只管沉稳地赶着牛车。他那魁梧的身形和不怒自威的气势,也让一些想凑上来说些风凉话的人,暗自掂量了一下,没敢太过放肆。
牛车所过之处,议论声便如潮水般涌起。
“啧啧,瞧瞧那布料,颜色多鲜亮,还有那块靛蓝的,肯定是给小宝做新衣裳的!”
“不止呢!你们看那角落里,好像还有肉!那么大一块,少说也得三五斤吧!”
“还有鸡!是只老母鸡!这得花多少钱啊!”
“她哪来这么多钱?前阵子不是还为了小宝的束脩发愁吗?”
“谁知道呢,寡妇门前是非多,这突然阔绰起来,指不定……”一个声音压得极低,但那话里的意思,却让周围几个婆娘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淑琴听力好,这些窃窃私语自然也落入她耳中几分。她心中冷笑,却并不打算当场发作。这些人,不过是嫉妒罢了。她越是过得好,她们就越是眼红,越是会编排些有的没的。但事实胜于雄辩,她李淑琴如今,己经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人群中,陈秀兰也闻声赶了出来。当她看到李淑琴和牛车上的东西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便绽放出由衷的笑容。她快步上前,帮着赵铁根牵住牛的缰绳。
“淑琴妹子,你可算回来了!这一趟可顺利?”陈秀兰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秀兰嫂子,”李淑琴从车上跳下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一切顺利,还多亏了铁根大哥帮忙。”
她说着,从车上取下那只的老母鸡和一块约莫一斤多的五花肉,塞到陈秀兰手里:“嫂子,这点东西你拿回去,给孩子们添个菜。这些日子,多亏你照应小宝。”
陈秀兰吓了一跳,连忙推辞:“哎哟,淑琴妹子,你这是干啥!我不过是顺手的事,哪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年头,肉和鸡可都是稀罕物,寻常人家逢年过节才舍得买点。
“嫂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点东西算什么,咱们的情分比这金贵。”李淑琴态度坚决,“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了。”
周围的村民看着这一幕,更是炸开了锅。
“天爷啊!那么大一块肉,还有一只鸡,说送就送了?”
“这李淑琴,是真发达了,还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我看她是故意显摆呢!哼,不定是什么来路不正的钱财!”尖酸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正是先前那个王婆子。
李淑琴眼神一冷,转头看向王婆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王婆子,我李淑琴花自己的钱,买自己的东西,送自己的人情,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若是眼红,也自己凭本事挣去。别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嚼舌根子也不怕烂了舌头!”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重生以来,她早己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几番磨砺下来,身上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王婆子被她这么一抢白,顿时涨红了脸,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李淑琴那冷冽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怵,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其他原本还想跟着起哄的几个长舌妇,见状也讪讪地闭上了嘴。她们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李淑琴,似乎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陈秀兰见状,心中暗暗解气,但还是拉了拉李淑琴的衣袖,低声道:“妹子,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她知道李淑琴的性子变强硬了,但也怕她因此得罪太多人。
李淑琴对她安抚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有分寸。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正是李小宝。他放学回来,便听说了娘亲和铁根叔赶着满载货物的牛车回村了,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娘!铁根叔!”李小宝气喘吁吁地跑到牛车旁,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淑琴,又好奇地打量着车上的东西。
“小宝回来啦!”李淑琴见到儿子,脸上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所有的疲惫和不快都烟消云散。她弯下腰,从车上拿起那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和一包麦芽糖,递给小宝:“看,娘给你买了什么?”
“哇!糖葫芦!还有麦芽糖!”李小宝眼睛一亮,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接过,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先是舔了舔糖葫芦外面那层晶莹的糖衣,甜滋滋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随即又将另一串递给赵铁根:“铁根叔,这个给你吃!”
赵铁根看着孩子天真烂漫的笑脸,心中也是一暖,摆摆手笑道:“小宝自己吃,铁根叔不爱吃甜的。”
李淑琴又从车上拿下一个布包,里面是给小宝新买的笔墨纸砚和两块靛蓝色的细棉布。
“小宝,这是给你买的笔墨纸砚,以后要更加用功读书。这两块布,娘给你做两身新衣裳,过几天天冷了正好穿。”
李小宝看着崭新的文具和布料,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声道:“谢谢娘!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他知道娘亲为了他读书,付出了多少辛苦。
母子俩温情的互动,让周围一些心地淳朴的村民也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不管李淑琴的钱是怎么来的,她对自己儿子这份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赵铁根帮着李淑琴将东西一一卸下,搬进她那简陋却干净的茅屋里。屋子本就不大,一下子堆了这么多东西,更显得拥挤,却也充满了富足的烟火气。
“淑琴妹子,东西都搬进来了,俺就先回去了。”赵铁根抹了把汗,说道。
“铁根大哥,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这就去做。”李淑琴真心实意地挽留。
“不了不了,”赵铁根连连摆手,“家里还有活计。你和小宝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那些肉和鸡,补充道,“那些东西,你和小宝好好补补身子。”
李淑琴知道他性子执拗,也不再强留,只道:“那好,铁根大哥慢走。改日我做了好吃的,再请你过来。”她从买回来的肉里又割下一块约莫半斤的,用干净的草绳拴了,硬塞给赵铁根:“这个你一定得拿着,不然我可生气了。”
赵铁根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憨厚的笑:“那……俺就不客气了。”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
送走了赵铁根,李淑琴关上院门,隔绝了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和议论声。
她看着屋里堆放的各种物资——雪白的面粉,的米粒,颜色鲜亮的布匹,崭新的文具,还有那散发着香味的肉和鸡,以及钱掌柜赠送的那些珍贵药材,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小宝正坐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地啃着糖葫芦,小脸上沾满了糖稀,幸福得像个小花猫。
李淑琴走过去,拿起帕子温柔地帮他擦了擦嘴角,柔声道:“小宝,喜欢吗?”
“喜欢!谢谢娘!”小宝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孺慕和快乐。
“喜欢就好。”李淑琴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暗道:孩子,这只是个开始。娘亲不仅要让你有糖葫芦吃,有新衣裳穿,还要让你读书明理,将来有大出息,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受人欺负!
她站起身,环视着这个虽然简陋却充满希望的小家。怀里那五十两银票和契约,是她撬动未来的杠杆。村里人的震惊、议论、嫉妒,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些,只会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真正立足,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李淑琴深吸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屋子,将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那块最大的五花肉和老母鸡,她准备晚上就炖上,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和小宝,也庆祝这来之不易的成功。
夜幕渐渐降临,李家村的喧嚣也逐渐平息。但关于李淑琴满载而归的议论,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村民们心中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猜测,有人观望。
而李淑琴,则在自家的小茅屋里,点亮了油灯。灯光下,她看着小宝认真描红的小脸,听着锅里炖肉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响,心中一片宁静,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她知道,今天只是一个开始。李家村的“是非”或许会因此更多,但她也更有了应对的底气和实力。这条路,她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咕噜噜……”小宝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眼巴巴地看着锅的方向。
李淑琴失笑,宠溺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馋猫,马上就好了。今天我们吃肉,管够!”
“太好了!”小宝欢呼雀跃,屋子里充满了温馨的香气和母子俩的笑声,与屋外那些复杂的议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