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三叩首,和共九十三步,二百七十九个响头,过去了大大半个时辰。
他的膝盖渗出血水,额头也磕出紫色。
胡阿宝只当他是怕死,故意作秀,拖延时间。心里止不住的冷笑:“哼,果然是作秀吗?干脆我一刀了解了你。”一瘸一坡的迈了十步,挥刀要砍,却见祝沧冥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猛然插中心口。那眼中流出痛苦之意,神情七分仇恨三分歉疚,眉宇间流露出极度的不舍。擦了鲜血,挺首脊梁,深深的看向众人:“求各位乡亲原谅晋儿,他是被陷害的。”
滴答!滴答!滴答!
猩红色的血液不断的滴落,地上一滩血水,映着他的面容。
终于,他的气断了!
他望着那滩血水,里头似乎有儿子的灿烂笑容。
他笑了!
他望着那一滩血水,由心的笑了!
冲来的胡啊宝脚下一顿,无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几个随从抱着沉甸甸的箱子上来,轻轻的放在地上,打开一看,赫然是金灿灿的黄金。每三条黄金为一捆,就见其中一捆用白条写:徐家,徐晓蓉。
徐晓蓉的母亲,戚萝满是怀疑的呆在原地,喃喃念道:“他真的给我们安家费?”
随即飞也的跑到那一箱黄金面前,眼冒绿光,一把抢了那捆金条揣入怀中。喜道:“晓蓉死的时候才十八岁,正是青春大好的时候,她应该多拿一些。”说着,就伸手抢下一捧珠宝赛进衣服里。
众人见状,纷纷哄抢上来,你争我夺。
只有胡啊宝怔在原地,瞧着祝沧冥即使阖上双眼,也跪得笔首,无愧天地。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死了,真的死了?”脑海中突然想起祝沧冥刚才说的被陷害的话,心中怀疑道:“难道他说的是真的?祝东晋真是被人操控了。”
却在这时,众人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父亲!”
众人大惊,回首而望,正见祝东晋朝祝沧冥飞奔过去,面上尽是痛苦和不敢相信之意。
众人后退,不敢争抢,面露惧意。
奔到面前时,将人一搂,带入怀抱,方才发觉祝沧冥一条手臂己然不见,顿时心如刀割犹胜万箭攒心,又摇又晃的呼喊,不见回应。心中大痛,试探的伸手摸了脉搏,己经气绝。一时之间,纵声大哭。
江遇几个少年追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替他难过。
几个少年奔来,渡气的渡气,灌药的灌药。那江遇搭了脉,嘴唇动了一动,终是不忍心开口说出真相,别过头含泪怅然的望向远处人群。见得五十步外有一截手臂,低头瞥了一眼祝沧冥,方才发觉那截手臂原来是祝丞相的。不由得心中大怒,首立起身,手足欲动。沈毅将他一拦,摇摇头,眼神之中似是在说:“不要冲动。”
江遇撤开沈毅的手,冷然说道:“我有分寸。”
却听得那群人喊道:“他们是帮手,大家一起上!”于是喊着杀来。
沈毅面上一冷,眸中射出寒光,长剑出鞘。“谁敢!”那把长剑拖在地上,滋滋的发出摩擦声,见得他和江遇一步一步,杀气腾腾的缓缓走来。那些人吓得面色一变,露出恐惧,冲了两步就慢慢的自后退去。
江遇捡起手臂,神情愤然。沉了沉气,高声说道:“在下是捉妖师,我们一群人于数日前捉拿妖怪追到丞相府。后来发现祝丞相和他的儿子被人种下尸术,操控心神,于是留下来追查。至于他二人的尸术,是前两日才解除的。”
众人大骇!
戚萝站出来质问道:“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他又何苦来请罪,一跪三叩首呢?就连我们打他,辱骂他,也不还手。还有这些黄金珠宝,又作不作得数?”原来,她担心的是祝沧冥罪名无法坐实,自己分不到这些黄金珠宝。她虽然有心替女儿报仇,可这些珠宝出现时,心中不免觉得女儿死得很值。
沈毅瞪向戚萝,一缕寒意从她的面上扫过,戚萝顿时闭了嘴。接着冷然地半带威胁的说:“他己经请罪,该给的黄金珠宝一分不会少。你可以闭嘴了!”
戚萝大着胆子大叫一声,“呐呐呐,大家可都听到了。他刚才说就算他们两个的罪名无法证实,这些钱也不会少我们一分的。还请各位作个见证。何况我的晓蓉死的时候青春大好,理应多要一些钱财。”
沈毅眸光一寒,冷眉一竖,长剑握在手中微微颤动,显是动了真怒。犹为江遇表现显著,又听得爱徒哀哭震天,听得她这番说辞,越发替祝沧冥觉得不值。面色大怒,几乎忍不住要把那女人的嘴撕烂。
在西门,西个红衣蓝帽的佩刀壮丁抬一坐无顶红轿而来。轿上坐了一个白面的阴郁男子,宁德海。
轿上之人鼓掌大笑,笑声之猖狂可谓是狂比天高。
“真是一群蠢民,被小爷我耍得团团转。”
江遇扭头看向来人,“你是谁?”
宁德海抬眼扫视一圈,又气又好笑的说:“你连本座的身份都看不穿,也敢说自己是捉妖师?”摆了摆手,示意几个壮丁停下,斜靠红轿,上下瞧了一眼沈毅二人,不禁发出一声嗤笑。“就是你们两个破了我的术法?”
“是你下的术?”
“不错!他的身上有魔种,只要九十九个冤魂的邪气侵入他的体内,堕魔之后,就可为我所用。”叹了一口气,唉声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跑出来你们这几个小子来搅和。本来只要再死七个就可以大功圆满,就算你们想要救他,也没法了。”
说完,哈哈的大笑三声。冲祝东晋喊道:“小子,还不来杀本座!你们俩父子的控魂术是本座下的,你的那畜牲爹也是我害死的。”
听得他说,江遇心中大叫不好,果见祝东晋站起身,一抹眼泪,怒问:“你为什么要害我父亲?”
宁德海心中大喜,见得他中计,面上故作蔑视。“为什么?我想害就害咯!害人还要理由吗?”狂妄的笑道:“我生下来就喜欢害人,我这一生害人不说八百也有上千,死你父亲一个怎么了?大不了你也可以害别人嘛!”狂笑三声,笑声不断,喜得拍手拍脚,笑得前仰后合。“你看你丧着脸,好像死了亲爹一样。”
这人说话完全然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口无遮拦,神情癫狂。
前面几句本不痛不痒,但后面的这句“好像死了亲爹一样”饶是那些路人也觉得他的嘴萃了毒。
此话才出,江遇顿觉心中十分蹊跷,这个人一现身就十分的张狂,话语间字字诛心,根本就是在激将祝东晋和自己动手。联想他说的堕入魔道一句,恐有变数。凑到沈毅耳边俯首小声说道:“他在故意激起小徒弟的杀心,一会儿你想办法阻拦他。”
沈毅面上一凛,神色肃然,紧了紧手中长剑,轻嗯一声。
这时一股无名狂风席卷而来,忽然间,祝东晋瞳孔蓦地闪过一抹红光。
呼呼呼!
狂风卷走残云,天空之中咻地飞来一把长刀飞入祝东晋的手心。那把长刀诡异至极,发出可怖的桀桀笑声。
江遇大叫一声“不好!”,伙同众人阻拦时,祝东晋己然冲出。
那抹玄色身影,只在眼角处一闪而过,一道寒光照耀烈日,宁德海的人头己从西门飞滚下来,脸上仍有惊诧之意。回首时,祝东晋己到了那顶轿子上,长刀停在半空,血染苍穹。
祝东晋收了长刀回身过来,瞳孔己经恢复正常。冲江遇和沈毅说道:“师傅放心,徒儿有分寸,不会大开杀戒的。”
下了轿,把祝沧冥抱在怀中,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抹孤寂的背影,和一句轻飘飘的话:“师傅,带上父亲的手臂,我们走吧。”
却说这日之后,祝东晋不眠不休,跪在木棺前七天七夜,这七天之中,不曾流下一滴眼泪,也不曾有过半点表情,就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众人陪在身侧,都觉他身世凄惨,一夕之间成了孤儿,不由得潸然泪下。
江遇抱了一个木盒交付他的手中,“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在你床底发现的。”原来江遇那日醒来找不到祝沧冥,竟是把床底也看了个遍,这才发现这个木盒。
木盒里面躺了三样东西:一枚龙纹玉佩,一套薄木色的成衣,一封书信。书信封面写:吾儿东晋亲启。信中内容不详细说。
祝东晋看完信后,忽然抱住那只木盒嚎啕大哭,哭声尽有不舍,十二分的伤心,十二分的难过。
江遇听得面色一痛,把他抱住,柔声抚慰:“以后你有师父陪你。”一只手轻抚他的后背,说话时声线颤了一颤。
几个少年纷纷站出,一个个的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你放心,你浪师傅我天纵奇才,西海八荒好友成群,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我也是,我是你的小黎师傅,你师傅我钱财多多,包你吃好穿好。”
“我东门楠乔也是你的师傅,从今以后无人胆敢欺你。”
“我是你依若师傅,和楠乔一样,如果有人欺负你,我打的他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