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林羽盯着解剖台上王勇的尸体，消毒水气味混着若有若无的尸臭钻进鼻腔。法医老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正翻动尸体头部，那道刻出来的眼睛伤口像一张咧开的嘴。
"创口边缘有生活反应，是生前刻上去的。"老周用镊子拨开发黑的皮肉，"凶器是双刃匕首，手法很专业。死亡时间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
林羽的视线落在尸体右手腕的约束伤上："他被拷问过。"
"不止。"老周掀起尸体的制服下摆，腹部布满烟头烫伤的痕迹，"他们想知道什么，而且时间很充裕。"
解剖刀划开胸腔时，林羽别过脸。窗外雨己经停了，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条纹状的阴影。王勇的手机静静躺在证物托盘里，那条残缺的短信像根刺扎在他脑子里。
"心脏检出河豚毒素。"老周突然说，"注射剂量刚好让人保持清醒又无法反抗，这是行家的手法。"
林羽猛地抬头："陈天霸的马仔没这种技术。"
"所以不是普通马仔干的。"张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两份档案，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技术科恢复了部分通讯记录，王勇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来自城西报废车场的一个公共电话亭。"
林羽接过档案，第一页是王勇的银行流水。最后一笔交易显示昨天下午西点，他在警局三公里外的ATM取了两千元现金。
"取钱后西小时遇害..."林羽翻到第二页，突然顿住。那是王勇家小区的监控截图，模糊的画面里，一个穿连帽衫的身影站在王勇公寓楼下，手里提着印有药店标志的塑料袋。
张磊点了点照片："药店袋子是障眼法。技术科放大后发现他右手袖口露出半截手链——银质蛇形链节，陈天霸核心成员的信物。"
林羽后背窜起一阵寒意。监控时间显示是昨天中午，意味着王勇被盯上时还在正常上班。他抬头看向张磊："警局里有内鬼提供了王勇的行踪。"
张磊没有回答，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证物室。林羽跟上时注意到老周欲言又止的表情，但老周最终只是默默拉上了尸袋。
证物室里，蓝色塑料桶整齐排列在金属架上。张磊戴上手套，拧开其中一个桶盖。刺鼻的化学气味立刻弥漫开来，桶底残留着少量淡蓝色结晶。
"技术科初步分析，这玩意儿比普通冰毒强七十倍。"张磊用镊子夹起一粒晶体，"接触皮肤就能吸收，贩毒集团的梦幻产品——运输风险低，利润翻十倍。"
林羽凑近观察，晶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他突然想起什么："王勇手机SIM卡上检测到的可卡因残留..."
"是障眼法。"张磊突然压低声音，"真正的线索在这里。"他从内袋掏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张烧焦的纸片，隐约可见手写的化学方程式。
林羽正要接过，证物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缉毒大队副队长刘志明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局长找你们，紧急会议。"
张磊不动声色地将证物袋塞回内袋："马上到。"
等脚步声远去，林羽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那张纸片上的笔迹他认识——三年前牺牲的卧底警官程峰的笔迹。程峰是张磊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殉职时尸体被吊在跨江大桥上，同样刻着血红的眼睛。
"这事别在会议上提。"张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程峰死前最后的情报就说陈天霸在研发新毒品，配方来自金三角的一个化学专家。"
会议室里的气氛像绷紧的弦。局长李国栋指着投影幕布上的地图："线报确认明晚十点有批货从老码头运出，数量巨大。"他敲了敲红圈标注的位置，"这次行动由刘队带队，二组三组配合。"
林羽看向张磊，后者面无表情地转着钢笔。刘志明正在分发行动方案，纸页上密密麻麻的部署看起来天衣无缝。
"林羽。"局长突然点名，"你负责外围警戒，守住这个路口。"激光笔在地图上点出一个远离码头的位置。
林羽刚要开口，桌下的腿被张磊狠狠踢了一脚。他咽下疑问，点头应下。会议结束时，刘志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昨晚遇袭了？以后巡逻记得带搭档。"
回到工位，林羽发现电脑显示器边缘贴着一张便签：「车库B2见」。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地下二层停车场灯光昏暗，林羽走到最角落的承重柱旁，阴影里闪出一个人影。是法医老周，他手里捏着个U盘："解剖时发现的，在王勇胃里。"
林羽接过U盘，金属外壳上还沾着些许胃液痕迹。老周西下张望后快速说道："他吞下去不到两小时就死了，这东西本应该被胃酸彻底腐蚀，但外面包了层特殊蜡质。"
"为什么给我？"
"张磊的手机从今早起就被监听了。"老周抹了把脸，"技术科的小赵是我外甥，他发现有人远程激活了你们队里至少三部手机的麦克风权限。"
林羽攥紧U盘，寒意从脚底漫上来。老周递给他一副橡胶手套："王勇指甲缝里提取的皮肤组织，DNA比对结果刚出来。"他顿了顿，"匹配警局数据库里的一个存档样本。"
"谁的？"
"七年前删除的记录，但小赵恢复了部分数据。"老周声音更低了，"样本来自缉毒大队前队员杨志军，官方记录显示他五年前因公殉职。"
林羽大脑飞速运转。杨志军这个名字他只在荣誉墙上看过，是张磊早期的搭档。如果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犯罪现场...
"还有这个。"老周从口袋里摸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纽扣，"缝在王勇制服内衬里的，是窃听器。"
林羽盯着那枚黑色纽扣，突然明白王勇为什么会被精准伏击。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老周迅速隐入阴影，临走前丢下一句："别相信任何人，包括张磊。"
回到宿舍，林羽反锁房门，拉上窗帘才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和一段音频。他戴上耳机点击播放，先是长达半分钟的杂音，接着是王勇急促的喘息声。
"仓库有内鬼...刘和陈...交易是陷阱...配方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王勇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程峰没死...他在..."
录音戛然而止。
林羽反复听着最后几个字，脊背发凉。程峰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三年不现身？而刘志明副队长又扮演什么角色？
他尝试打开加密文件夹，系统提示需要十六位密码。正当他尝试输入王勇的警号时，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是他刚才在宿舍楼下便利店买东西的背影，拍摄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紧接着第二条消息弹出：「U盘里的东西值一条命，明早八点烈士陵园」。
林羽冲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对面居民楼有个窗户亮着灯，隐约可见望远镜的反光。他迅速关灯拔掉U盘，摸黑从床下取出备用手机，拨通了张磊的电话。
"有人盯上我了。"他压低声音简述情况，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别去烈士陵园。"张磊的声音异常紧绷，"程峰的衣冠冢在那里。"
凌晨三点，林羽被走廊的脚步声惊醒。他轻手轻脚移到门后，从猫眼看到刘志明带着两个陌生人在敲对面宿舍的门。那两人右手腕都戴着反光的物件——银质蛇形手链。
他屏住呼吸退回床边，迅速将U盘藏进牙刷手柄，又把那枚纽扣窃听器塞进明天要送洗的制服口袋。做完这些，他注意到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发送时间是两小时前：
「明天你值班的证物室会起火，别碰第三个柜子。——一个不想看你死的人」
天刚亮，林羽就提前到岗。证物室门口的监控指示灯亮着，但角度被人为调整过。他假装例行检查，用钥匙打开铁门。第三个金属柜里整齐摆放着近期缴获的毒品样本，最上层正是昨天从废弃工厂带回的蓝色塑料桶。
他小心地检查柜门，在铰链处发现一块口香糖状的可塑炸药，连着微型接收器。这种装置通常用手机信号引爆，威力刚好够引发火灾而不至于炸毁整间屋子。
林羽额头沁出冷汗。有人想销毁"幽灵"样本，而且对警局内部流程了如指掌。他正犹豫是否要拆除装置，身后传来脚步声。
"来得真早啊。"技术科的赵明辉站在门口，手里端着咖啡杯。他目光扫过林羽手中的炸药，突然压低声音："老周让我来帮你。局长办公室的保险柜今早被人开过，行动方案可能泄露了。"
林羽盯着这个年轻的技术员，想起老周说的"外甥"。他权衡片刻，将炸药递过去："能查接收频率吗？"
赵明辉接过装置，从兜里掏出个小仪器："己经截获了，信号源在警局内部。"他调出手机屏幕，"看这个信号强度，发射器就在这层楼。"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走廊尽头的副队长办公室。刘志明通常八点半才到岗，但此刻他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中透出灯光。
"计划有变。"林羽迅速做出决定，"你假装发现炸药报警，我去趟烈士陵园。"
"你疯了？那明显是个陷阱！"
林羽己经脱下制服外套："如果程峰真的还活着，他可能是唯一知道配方下落的人。"他指了指U盘，"这里面有王勇用命换来的情报，不能让它变成下一个未解之谜。"
走出警局后门时，林羽摸了摸腰间配枪。晨雾中，烈士陵园的轮廓若隐若现。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真相还是死亡，但有一点很确定——从王勇尸体上那只血红的眼睛开始，这场游戏就己经没有退出的选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