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首在成堆的奏折中,皇上头都没有抬一下,“去给朕泡一杯浓茶来。”
德安无奈,却也知道皇上的性格,再劝也是没用的,只得去给皇上泡了杯浓茶。
说来也巧了,刚接过下面的人送来的浓茶,就又有个小太监走了过来通报,木美人来了,给皇上送饮子呢。
第一反应德安是皱眉不喜的,皇上都忙成啥样了,这后宫的娘娘们还这么的不知轻重,这个时候来邀宠,真是不知死活。
不知道皇上从来不让后宫的娘娘们进御书房吗,便是皇后娘娘知道皇上的忌讳,也不再来御书房了,果然是刚入后宫,还嫩着呢。
可是下一秒,心头却是一动,想到这些时日皇上对木美人的特别,脑中跳出了一个主意,也许木美人能让皇上听劝去休息呢,便是劝不住,与木美人说说话喝口饮子,也好过一头栽进入那奏折中啊。
如若惹得皇上不喜,那……也不碍他什么事儿不是。
“等着!”
想到这里,德安脸上又堆满了笑容,端着浓茶转身就走,但那前来禀报的小太监看着他那笑容却无端的打了个寒颤,德安公公笑得怎么觉得有些渗人呢。
端着浓茶,德安殷勤的笑着,“皇上!木美人来了,还特意给皇上做了饮子呢,您看……”
看奏折的动作一顿,皇上总算是抬起了头,看着明显没打算将浓茶给自己的德安,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你这成精的狗东西!”
“快让她进来吧。”放下奏折伸了伸懒腰,顿时舒服了许多,看来今天是非歇不可了。
“诶!奴才这就去把木美人迎进来。”
见此,德安笑眯了眼,还是这木美人能耐啊。
如今已是夏日,虽温度还不到最高,但阳光依然灼热,御书房外,木笙虽站在阴凉之地等待,却还是让内心焦躁的她也跟着觉得燥热了起来。
“美人要不还是走吧,皇上的规矩,御书房不让后宫妃嫔来的,您这是犯了皇上的忌讳了。”
一旁的肖嬷嬷手中端着一盅饮子,心里可比木笙煎熬多了。
作为宫中的老人,她自然很清楚现在这位皇上的忌讳,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就有后宫的妃嫔到御书房来邀宠,结果却被皇上重罚,禁足了半年。
那位主子被吓得是又惊又怕的,自己就先把自己给吓病了,禁足都还没解除呢,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大家才从以前伺候在皇上身边的老人口中得知,皇上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定下了规矩,后宅的女人任何人都不得去书房打扰,只除了几次出了大事,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进入过几次。
所以以前在太子的宫中伺候过的老人都知道皇上的忌讳,也就那些刚入宫的女人什么都没弄清楚呢,就开始争宠起来。
那时候众人才明白,为何皇上登基后,从不见任何主子娘娘们去御书房,最多也就是送个补汤什么的。
知道木美人要去给皇上送饮子的时候,肖嬷嬷就将这禁忌告知,可美人却是一意孤行不听劝。
这会儿她都开始后悔了,当初不该这么轻易的就答应皇上来照顾木美人的。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木美大也是个稳重又有主意的,一旦动了真感情,这是脑子都要没了啊。
真以为皇上救了她,自己就是特别的了,在后宫中这样的想的女人可是活不了多久的。
木笙自然是不知道肖嬷嬷私底下把她看成个恋爱脑了,实则她也不是真想挑衅皇上的禁忌,而是她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山西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许多事情都噬待解决,打探消息的花枝说了,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朝会一开就是好几个时辰,大朝会开完了又开小朝会,估计皇上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更不可能有时间来后宫找女人了。
想要见到皇上,只能自己主动,如今站在这御书房外,她焦躁的不是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在皇上的心中是特别的,而是她需要见到皇上。
好在这一次她赌对了,很快就有小太监来带她进去,木笙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心里是有点窃喜的。
“参见皇上……”
随着引路的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内,才刚刚屈膝,就已经被拉起来了。
“你才醒过来,身子还没养好,怎么不在浮梦阁好好休息。”
拉着人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面色依然有些苍白,不由的就有些心疼,“这大热天的就别往外跑了,朕这儿什么都不缺。”
“皇上不缺是皇上的事,臣妾愿意送是臣妾的事。”
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个帝王,他眼眸中的担忧是切切实实的,而眼下她的话也是真心实意的,“如若不是皇上,臣妾怕是早就溺死在金鲤湖中了,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皇上富有四海,臣妾身份低微,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饮子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也是臣妾的一片心意。”
将肖嬷嬷端着的饮子放在桌上,亲自盛了一碗笑吟吟的递到了皇上的手中,“听闻这些时日皇上都在为山西灾情忙碌,想来很是疲惫了,这饮子是臣妾用金桔和香橼做的,酸甜又清爽,皇上尝尝?”
“这颜色真漂亮,你亲手做的?”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主动,这会儿这丫头这么贴心,倒是让皇上有些受宠若惊了,接过饮子很是期待的看着她。
“自然!”
轻轻一笑,木笙点了点头,“如若不是身体还未痊愈,臣妾自当亲自下厨为皇上做一份更好的谢礼,只是如今力有不逮,只能用这简单的饮子聊表心意,自然是要亲手做的。”
“皇上尝尝,不喜欢的话,下次再做别的银子,臣妾是很喜欢这个味道的。”
这香橼便是柠檬,她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在宫中的御膳房的犄角旮旯里才发现了这些被厌弃的柠檬。
作为喜欢喝各种果茶、奶茶的年轻人,可是非常想念这一口的。
“你才刚醒,身子还未痊愈,日后这种小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一直被这丫头当成工具人,这会儿居然能亲自为他下厨,虽然嘴上说着让她不要太劳累,可那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好心情,端起了饮子就要品尝。
可一旁的德安却是硬着头皮拦住了,对上皇上不满的视线,还是壮着胆子说道:“皇上,这饮子还没试吃呢。”
“不用!”
虽然不是因为喜欢,但笙笙应该是宫中最不希望他出事之人了。
“皇上还是……”
见此木笙也要开口劝说,多一道保障总是好的,这就是皇帝的生活,她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这是为了双方都好。
可话才说到一半,皇上已经喝了一口,而且很显然他也喜欢这个味道,眼睛都亮了亮,一口就喝光了碗中的饮子。
“嗯!清新爽口,果然很好喝!再来一碗!”
“皇上不可!”
眼见着他还要喝,木笙却是拦住了,”天气炎热,臣妾放了不少冰块呢,虽然冰爽,却也不宜多用,皇上如若喜欢,等冰块融化再喝吧。”
这人脸上肉眼可见的都是疲惫,可见这些天都没休息好,这冰冷的东西还是少喝为妙,要真是喝坏了肚子,那她就要糟糕了。
“也好。”
能当皇帝的人都是狠人,更何况是克制食欲,这都是从小到大的基操,即便心里喜欢,说不喝就不喝了。
“奴才这就收起来,等这冰块化了皇上再喝。”
德安也很有眼力见儿,立刻上前将饮子端走,好好的收好,虽然他并不明白,放几片果子的水有什么好喝,但是皇上喜欢的,这就是一杯泥水,也是宝贝疙瘩。
“其实今日臣妾不惜犯下皇上的忌讳来御书房,不仅仅是为了感谢皇上,还为了山西受灾的百姓和天下所有的百姓,当然也是为了臣妾自己。”
“嗯?”
笑容从嘴角消失,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司九源的心里有一瞬间的难过,为刚刚还在欣喜的自己。
可很快目光又变得审视起来,后宫不得干政,笙笙这是……想做什么?
“皇上!”
抽出了被皇上抓着的手,木笙坐直了身体,双眼直视着他的眼睛,神情都变得不一样了,“臣妾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对上她那不以往锐利的眼睛,皇上心已有所猜测,有些激动,又有些感叹,这才是笙笙真正的模样吧。
“臣妾请求皇上庇佑臣妾,许臣妾一世安宁,为此臣妾愿献上一能亩产二十石的农作物。”
站起身来,木笙双膝跪地,再叩首,以极低的姿态,与一个帝王谈起了交易。
身份差异太大,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承诺,没有任何的约束力可言。
一开始,木笙赌的就是一位睿智明君的君王品性,如今又因为皇上对她的感情,又添了一份筹码。
从始至终这个赌她都处于劣势,所以她才会犹豫不决,所以她才更不敢动心动情。
能亩产二十石的农作物,在知道有这样的东西之后,司九源激动得整整两日没能睡着,作为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帝王,想来没有任何一个帝王知晓后会不激动,会不想要占为己有。
甚至一度产生了把木笙抓起来,逼迫她将种子交出来,是帝王的骄傲和强大的自制力让他控制住了自己。
一点点谋算,一点点的让她主动的走向自己,并不想逼迫她,也不想伤害她。
所以明明非常想要那个种子,却依然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她主动的坦白,这已经违背了帝王之道,但他依然选择了这么做。
可如今期待已久的种子终于到手了,司九源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
“笙笙……”
心中苦涩,锐利的双眸变得暗淡无光,心中比刚刚喝下的饮子还要透心凉。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这些时日以来,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明显,做的足够多了,那日不顾危险从金鲤湖救下她,还不够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嘛,为什么还是要将这当成一场交易?
便是没有这种子,他也会庇护她一世安宁的,这不是交易!这是他的真心!
可纵然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满腹苦涩,装作不知她的盘算,装作激动、开心的模样。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异世来的小姑娘啊,她戒心真的很重很重。
如若现在将他能看到她的日记,知道她一切的秘密暴露出一丝一毫来,这丫头怕是从此之后都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看来,他主动不行,得换个法子了。
“你是朕的女人,便是没有那能亩产二十石的种子,朕也会庇佑你,让你一世安宁。”
心中叹气,伸手要将人拉起来,这会儿只感觉很无力。
“还请皇上次赐下一道圣旨。”
身形纹丝不动,此刻的木笙倔强又大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也许这一刻皇上的确是真心的,可是真心却也是瞬息万变的。
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她要的是一旨确认的圣旨,而不是男人那三两句的海誓山盟,虽然她的确感动皇上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她,但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只是她的倔强却再一次的伤害到了某人的真心,这心里本就不好受,可现在更是身侧的手指都捏成了拳。
一旁听了个全的肖嬷嬷是恨不得呼吸都消失了,而德安更是不悦的眯起了眼睛。
“好!朕成全你!”
到底也是帝王,自己的真心接二连三的被如此忽视,心中怎会不恼。
带着一点赌气,也带着些恼怒和无奈,皇上当即让德安准备了圣旨,大笔一挥,给她写下了一纸赦免的圣旨。
只要有这圣旨在,只要木笙没有谋反,一辈子都没有人能动她。
捏着这圣旨,木笙心里是高兴的,可是察觉到皇上的怒意,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惹怒皇上,但这圣旨是她想要的保障,而且就算是生气,但是作为帝王,得到了能亩产二十石的土豆,再多的怒火也会被土豆给冲击的烟消云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