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又一步，分身在床底的阴影中，看着那道向我逼近的身影，没有任何动作。我没什么战斗的经验，贸然出击，死的大概只会是我。
现在，我只能等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机会。
随着这东西的出现，除了我脖颈后的那根钉子越来越重的寒意，病房中的实际温度，也在一点点下降着。
“妈妈，好冷，好难闻。”隔壁床的小男孩，忽然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
即将出手的我，动作猛的一滞，而那红色的怪物，似乎也被小男孩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那似乎由血液组成的身体上，蠕动着凝聚出两张扭曲的面孔。那赫然是一个小孩和一个女人的面孔。那两张面孔，就这么出现在病号服上，表情中带着茫然与痛苦。
看到这一幕，我身上的疼痛，都被惊悚的感觉冲淡了一些。
“妈妈……”
“我的孩子……”
那两张面孔同时开口，发出了哑到不似人声的呢喃。这阴森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然后，那病号服怪物竟然转身向隔壁床走去。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我心中更加紧张起来。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孩子都是最无辜的存在。
“小宝，怎么了？”那女子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她没了先前的泼辣，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却凭借本能先关注孩子的需求。
说着，她耸了耸鼻子，咕哝道：“什么味？”她说话的同时，在我分身的视野里，那病号服怪物己站在了病床边。
那女子似乎也感受到，背后的凉意与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动作有些迟缓地爬起身，向身后望去。
我几乎能想象到，接下来那尖锐的爆鸣，以及那怪物受到刺激后的反应。
可当那女子与那怪物对视的时候，那女子却一脸茫然。明明在我分身的眼中，那怪物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抬手捂住了鼻子。
“什么味啊？”她再次重复地说着。
这是怪物身上浮现出的两张脸，同时张开了嘴巴，一大一小两只血手，分别从两张嘴中伸了出来。那场景不仅惊悚，更有一种诡异的恶心。
那只小手伸向己经清醒的母亲，那只大手却伸向了被称作小宝的小男孩。
这是要杀人吗？我不知道那怪物要干什么，只能凭借自己的认知去推测。
我这念头刚刚升起，那本就被怪味和低温扰了梦乡的小男孩，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而后就是一声尖锐的儿童尖叫，很显然，那孩子看到了。
病号服怪物果然受到了惊扰，各种各样的脸密密麻麻的，同时在这怪物身上浮现出来。这些脸男女老幼都有，全都固化着痛苦扭曲的神情。
探出去的两只手，飞速抓向那母子俩的脖颈！
“子不语怪力乱神！”被痛苦和紧张折磨到要崩溃的我，发泄般地吼了出来。
隔壁床的母子和熟睡中的老妈，似乎都被我的吼声惊到了。而那个病号服怪物动作猛的一滞，身体剧烈抖动起来，隐隐有红色气体自体表蒸腾。
那怪物受到影响，却丝毫没有要消散的迹象。它身上所有的脸，同时将视线投向我。
嗖，我隐藏在床底的分身，猛地窜出，向那怪物扑去。我不知道那怪物会做什么，但我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小凡，你怎么了？”
老妈声音响起的同时，我竖掌成刀，朝着那怪物的胸口狠狠劈下。伴随着利刃入肉的闷响，被我劈中的怪物，所有面孔劈声尖叫。
一股强烈的情绪波动，瞬间充斥整间病房，也无可阻挡的涌入了我的脑海。恐惧、痛苦、留恋、不甘，诸多纷杂的情绪与感受，同时在我的意识中炸开。
我一会儿感觉自己是名垂垂老矣的老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机渐渐流逝。一会儿又感觉自己身受重伤，没来得及和任何人道别，也没来得及做任何安排，人生便己抵达终点。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是在痛苦中只想找妈妈的稚童，同时也是放心不下孩子的母亲，我更是一个个执念未消的将死之人。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充气充到了极致的气球，随时处于爆掉的边缘。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痛苦的挣扎。
庞杂的情绪与感受，几乎要将我的脑子撑爆。
就在我即将被这庞杂的感受冲散意识，彻底忘记自己，在别人的记忆中沉沦的时候，我感到我的左腿被人狠狠斩下，然后就是烙铁接触伤口的感觉。
剧痛让我瞬间清醒，摆脱了刚才的幻境。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我的注意力再次附着在分身上。
那被我开膛的怪物，带着更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正发疯般地扑倒我的分身。即便分身不用呼吸但消毒水的味道，还是熏得我一阵阵头疼。
怪物身上的一张张脸，对着分身狠狠撕咬。分身所受的真实伤害不会转嫁给我的本体，但受伤带来的痛觉，却被分毫不差的传了过来。
但我己顾不上这些，切割之力再次在我手掌凝聚：要死就一起死，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必死的决心，让我的分身爆发出一股力量，猛的一翻身，便将本来压制我的怪物压在了身下。我一手按住怪物的脑袋，另一只手仿佛握着无形的利刃，没有任何章法，对着那怪物就是一顿劈砍。
我不知道自己劈了多久，我只知道，当我回过神来，那病号服怪物己不再挣扎，每一张脸发出的惨叫，都微弱到细若蚊呐。
病房内的血腥味，己盖过了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到了让人作呕的地步。
这时，子时刚好过去，被肢解的痛苦渐渐消散，那身穿病号服的怪物也没了反抗的能力。双重压力缓解，让我重新找回了理智：我刚才做了什么？我怎么敢做这些？我怎么这么凶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