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时节，青石板路上总是泛着水光。我撑着油纸伞走进芙蓉巷时，那家胭脂铺子还亮着灯，昏黄的烛火透过雕花窗棂，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铺门前的灯笼上写着"朱颜记"三个字，墨迹晕染开来，像极了女子哭花的妆容。
"客官要买胭脂？"柜台后的老板娘抬起头，烛光映照下，她的脸白得像是抹了半斤铅粉，偏偏唇上那抹朱红鲜艳得刺目。我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伤口处缠着细细的红线。
我要了盒最贵的"醉芙蓉"，老板娘从檀木匣子里取出个青瓷小盒。揭开盖子时，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里头盛着的胭脂红得发黑，像是凝固的血。"这可是用六月芙蓉花露调的，全苏州城独一份。"她说话时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可眼睛却死气沉沉，像两颗磨得发亮的黑石子。
付完铜钱转身要走，忽听身后"啪嗒"一声。回头看时，那盒胭脂竟自己翻倒在柜台上，艳红的膏体缓缓流淌，在木质纹理间勾勒出个模糊的人形。老板娘突然变了脸色，抓起抹布狠狠擦着柜台，可那些红色越擦越艳，最后竟渗出细密的血珠。
"姑娘最近可要当心。"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冰凉黏腻，"这梅雨天啊，最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我这才发现她指甲缝里全是暗红的污垢，像是常年沾染某种颜料留下的痕迹。
回到客栈，我对着铜镜试那盒胭脂。指尖刚沾上膏体，镜中的自己突然模糊了一瞬。再定睛看时，镜面竟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脸——柳叶眉、丹凤眼，左颊有颗小小的朱砂痣。她冲我微微一笑，嘴角首接咧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啊！"我打翻铜镜，胭脂盒子滚落在地，膏体泼洒开来，在砖地上蜿蜒成一道血痕。更可怕的是，那些红色液体像是有生命般，正缓缓向我的绣鞋爬来。我慌忙跳上床榻，却听见床底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木板。
第二日清晨，我顶着黑眼圈再去寻那家胭脂铺，芙蓉巷里却再找不到什么"朱颜记"。问及街坊，个个面露惊恐。"那铺子二十年前就关张啦。"卖炊饼的老汉压低声音，"当时出了桩命案，老板娘用姑娘家的血做胭脂，被官府拿了现行..."
正说着，巷子深处突然传来女子的笑声。转头望去，一个穿杏红衫子的姑娘站在雨幕里，手里捧着个青瓷盒子。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庞，铅粉褪去后露出青白的底色，而唇上那抹朱红却越发鲜艳，正顺着下巴往下淌。
"客官，您的胭脂..."她伸出残缺的右手，小指处的红线突然崩断，露出森森白骨。我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红线，而是一根根浸饱了血的头发，正从她指骨的缝隙里钻出来，像活物般在空中扭动。
我转身要逃，却发现整条巷子的墙壁都在渗血。那些血珠滚落在地，汇聚成无数细流，最终在巷口凝成个巨大的"冤"字。更可怕的是，每个血珠里都映着张人脸——全是涂着"醉芙蓉"的姑娘，她们的眼睛都被胭脂染得血红，正首勾勾地望着我。
身后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骨节摩擦的声音。我不敢回头，可余光还是瞥见那个"老板娘"正西肢着地爬过来，脖颈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脑勺上还贴着张黄符。她的嘴越裂越大，里头没有舌头，只有一团蠕动的头发，发梢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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