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的光芒在亦安的眼前旋转，却毫无意义。
他躺在厨房的地板上，那些描述新法令的文字确实存在——但它们的含义、它们的影响，早己被遗忘在意识的深渊中。
他的脑袋像是被人用冰淇淋勺狠狠挖过，又在那团果冻似的大脑里搅来搅去。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周围有人在他头下垫了毛巾，有人递给他水，试图喂他吃点东西。但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他的灵魂在胸腔中闪烁不定，像是在努力重新凝聚。它没有迷失——不像之前那样——而是在慢慢安定下来。一种新的重量压在上面，那是他对新灵魂的初步理解。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是躺着。意识模糊得无法理解周围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感知任何东西。
亦安最先感知到的是法式吐司的香味。甜腻的糖浆、烤得焦香的鸡蛋——这股味道和随之而来的饥饿感，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真实的存在。
法式吐司成了他的救赎。
亦安的手指开始恢复知觉，他不知怎的，硬是把自己撑了起来。
吉米看到他动弹时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兄弟，我们还以为你中风了呢。”
亦安用空洞的眼神盯着他，鼻子微微抽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别处。内特正在炉子旁忙碌，锅里的食物滋滋作响。他能看到火苗的跳动。
就在那里。
内特用铲子翻动了一块吐司。
“拜托了。”亦安喃喃道，胃里发出咕噜声。但越是专注于那该死的法式吐司，他就越能找回自己。吉米看看亦安，又看看内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然后冲过去——从靠近炉灶的盘子里抓了几片吐司，淋上糖浆，又飞快地跑回来递给亦安。
十秒钟后，那几片吐司消失了。
吉米又跑去拿了一盘。
亦安细细品味着这一口；每一口黄油吐司配上甜美简单的糖浆，都像是一小片天堂。这并不特别——糖浆可能只是糖、肉桂和其他他叫不上名字的香料混合而成。如果这是在餐厅里端上桌的，顾客肯定会抱怨。但对他来说，这就像是从神明那里送来的餐食。
每一口都在将他拉回现实，重新凝聚他的心神。
吃到第二盘时，亦安终于找回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那场战斗的沉重感也慢慢沉入心底。
吉米焦虑地看着他。
“我没事，谢谢。”亦安放下叉子说道。
“兄弟，你昏迷了一整天好吗？你根本就不‘没事’。”
亦安揉了揉眼睛，开始权衡是否要解释发生了什么。说实话，他自己都还没完全弄明白。查看状态面板确认了他记忆中的最后一部分。
——
等级：28
法令：
? 切割（小型）
? 运动（轻微）
——
他获得了一条新法令。一条沉重的法令。他能感觉到它潜伏在体内，渴望被测试——想看看自己究竟从宇宙的古老法则中窃取了什么。但他忍住了。天知道这会不会像“切割”那样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于是他决定不争辩。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事’。但我们当中有谁是真正‘没事’的呢？我们被困在这里几周了，外面还有一个杀人犯逍遥法外。我会没事的——只是没到‘没事’的程度。所以我们可以继续做该做的事，把这一切了结。”亦安解释道。
吉米盯着他看了很久，试图想出一句安慰的话。
幸运的是，他没能得逞。
“轮到你了。”内特闷哼一声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盘法式吐司。“莎拉自从伤愈后就热血沸腾了。她想出去找他们。听这意思，你也准备好了？”
“没错。”亦安确认道，然后活动了一下指关节。“让我们做个了断。”
内特点了点头，开始吃他的吐司——莎拉和吉米也加入了。这一次，他们默默地吃着，肩上压着沉重的使命。
这己经不再是单纯的生存问题了。他们早己超越了这个阶段。以前，当他们进入地牢提升等级时，谈话总是轻松愉快的。那是一种在危险边缘提升士气的方式。但现在的气氛完全不同。
叉子握得太紧，眼神交汇又迅速移开。最重要的是，没有笑声，没有玩笑。只有沉默。
毕竟，沉默往往是处决的前奏。
——
亦安带领众人穿过隧道；内特和莎拉跟在他身后。吉米选择留在厨房——总得有人从内部锁好门，防止比尔强行闯入抢走食物。
虽然他们己经击败了Boss，但找到出口仍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足以用一顿顿饭来衡量。
不能再冒险了。
亦安带头，他们穿梭于错综复杂的巷道网络中——眼睛始终警觉。虽然没人具备搜集情报的特殊技能，但小巷的空间极为有限；除非比尔躲进某个房间休息，否则他一定在外面的某处疯狂试门——与饥饿的倒计时赛跑。
莎拉和内特一边探索一边尝试开门，试图一箭双雕。
与此同时，亦安向外感知，试图捕捉任何蛛丝马迹——寻找比尔可能藏匿于黑暗中的位置。他们绕了一个漫长的圈子，八小时后回到厨房稍作休息，然后再次出发。
第二次扫荡地牢时，他们回到了亦安最初接受任务的地方——那个神秘幽灵乐器奏响旋律的哥特式维多利亚建筑前。
下一秒，亦安踏入八角形的建筑，一条黑影从背后袭来——亦安向前一扑，身体扭转。匕首入手时，他转身面对偷袭，却只看到一面扭曲的黑影之墙。
“亦安！”内特在对面喊道，“我们过不去！你还好吗？”
“我没事。”亦安确认道，环顾八角形建筑。露台上站着一个人，猩红的双眼俯视着他。他能看到比尔闪亮的牙齿，反射着上方皎洁的月光，向下投射出疯狂的笑容。“退后。比尔在这里。这是个陷阱。”
比尔只是咧嘴一笑，笑得更灿烂了。
他显然认为自己占据了上风——把他们最强的战士单独引开。但这完全是个错觉。亦安不需要莎拉或内特——事实上，这样更好。他宁愿只有自己和比尔。他们留在这里只会增加误伤的风险。现在，他可以放手一搏了。
“亦安。”比尔说道，“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就凭一只手？来啊，让我看看。”亦安嗤笑着转动手中的匕首。
比尔从露台上跳下，仅剩的一只手中握着一把短斧。他的身后跟着一团黑影，猩红的眼睛闪烁着——自从那天被砍掉一只手后，这家伙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亦安立刻发动了检查技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