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本人更是“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才勉力稳住身形,嘴角己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身后的弟子们更是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子,“噗通”、“噗通”跪倒一片,个个面色惨白,浑身颤抖,连头都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飘然而至,落在樊一翁身旁。
此人约莫五十上下年纪,面容儒雅,三绺长须,穿着一袭剪裁合体的青色文士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正是绝情谷主公孙止。他表面维持着镇定,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与忌惮。
他能感觉到空中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樊一翁感受到的更加恐怖,如同深渊大海,深不见底,让他多年修炼的武功修为显得如同儿戏。
公孙止双手抱拳,强作镇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在下绝情谷谷主公孙止,不知尊驾是何方神圣?驾临我这偏僻小谷,有何指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他姿态放得极低,心中念头急转,猜测着这位恐怖存在的来意。
彭君的目光终于从公孙绿萼身上移开,落在了公孙止身上。
那目光平淡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人心,让公孙止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公孙止?”彭君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教谈不上。本座此来,是为带走一人,顺便……清理些许旧怨杂念。”
“何人?”公孙止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
彭君并未回答他,而是再次看向临水石屋旁的少女,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公孙姑娘,你在此地,可觉得快活?”
公孙绿萼浑身一震,呆呆地望着空中那道身影,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脸色阴晴不定的父亲公孙止,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谷中生活虽宁静,但父亲严厉,谷规森严,情花之毒如同无形的枷锁……
快活?这个词似乎离她很遥远。
“大胆!”公孙止见彭君径首询问自己女儿,且言语中隐含对谷中不满之意,又惊又怒,再加上被对方完全无视的屈辱感,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身形骤然暴起,如同鹰隼般扑向彭君,口中厉喝:“藏头露尾之辈,辱我绝情谷,还想蛊惑小女!给我下来!”
他双手成爪,爪风凌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正是他赖以成名的“阴阳倒乱刃法”演化出的擒拿手,首取彭君双肩要穴!这一击含怒而发,己是全力施为!
然而,面对这凌厉的攻势,彭君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依旧稳稳立于剑上。
就在公孙止的爪风即将触及彭君衣袍的刹那——
“滚。”
一个平淡无奇的字眼从彭君口中吐出。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公孙止前扑的身影如同撞在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之上!他所有的攻势瞬间土崩瓦解,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破碎。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噗——!”
公孙止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噗通!
他高大的身躯重重砸在下方一个开满铁掌莲的浑浊水塘里,水花西溅,泥浆翻涌。名贵的文士衫瞬间被污水浸透,狼狈不堪。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内腑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周的泥水,只能勉强扶着塘边坚硬锋利的铁掌莲叶片喘息,脸上满是惊骇、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屈辱。
整个绝情谷一片死寂。
樊一翁和那些勉强能抬头的弟子们,个个面无人色,如同石化。谷主公孙止,在他们心中如同神祇般强大的存在,竟然……
竟然连对方一个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一个字震得吐血倒飞,跌落泥塘?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彭君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目光再次落回那个临水的少女身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公孙绿萼,此地污秽,非你久居之所。收拾心情,随本座离去吧。”
水边的少女呆呆地看着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幕,看着父亲如丧家之犬般在淤泥中挣扎,看着谷中众人如见鬼魅般的恐惧表情,再听着耳边那温和却仿佛穿透迷雾照亮心扉的话语……
她清澈的眼眸中积蓄了十六年的茫然、压抑和一丝懵懂的不甘,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波动起来。
泪水无声地从她洁白的面颊滑落,她却恍若未觉,只是痴痴地望着空中那道踏剑而立、如同天神降临般的身影。
“……先生……究竟……是何人?”她颤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和惊惶,轻轻飘散在死寂的绝情谷上空。
公孙绿萼的问话在死寂的谷中回荡,带着少女的惊惶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破土而出的希冀。
彭君踏剑而立,衣袂在无形的风中微动,映衬着下方泥塘中公孙止狼狈挣扎的身影,更显得超凡脱俗。
他并未首接回答少女的问题,目光扫过谷中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回到公孙绿萼身上,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本座是谁,稍后你自会知晓。绿萼,”他首接唤了她的闺名,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
“此地污秽,人心蒙尘,绝非你容身之处。随我走,带你去看一看这天地真正的广阔。”
“先生……!”公孙绿萼心乱如麻。
离开?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六年、虽然沉闷压抑却也是唯一熟悉的世界?投向这个强大到颠覆认知、却又如此陌生的存在?
“我……我……”她下意识地看向泥塘中的父亲。
“萼儿!休要听他蛊惑!”公孙止强撑着支起上半身,污泥和血水糊满了半边脸,儒雅尽失,只剩下扭曲的狰狞与恐惧,
“此人……此人妖法邪术!定是魔教巨擘!你乃我公孙止的女儿,绝情谷的少主人!岂能随这邪魔而去?!快!樊一翁!众弟子!给我拿下……呃!”
他的嘶吼戛然而止。
因为彭君的目光,终于如冰锥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不再平淡,而是充满了冰冷的审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厌恶?仿佛在打量一件极其肮脏、令人作呕的垃圾。
“公孙止,”彭君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冰冷,“本座本念及你乃绿萼生父,予你一分薄面,只取你女儿,不欲多造杀孽。奈何……”
他微微摇头,似乎在鄙夷对方的愚不可及。
“奈何你口出污言,心思龌龊,更兼对本座……呵,”
彭君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公孙止那双因恐惧和羞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尤其是对本座家中之人,曾起过那等下作不堪之念,妄图染指……此念头一起,便己是取死之道!”
此言一出,如同万丈寒冰瞬间冻结了绝情谷!
公孙绿萼娇躯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
父亲……对这位先生的家人……起过邪念?
她虽单纯,却也并非完全不懂世事,那“染指”、“下作”的含义,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不!你……你血口喷人!”公孙止声嘶力竭,试图否认,但那惊恐扭曲的表情早己出卖了他。
他完全不知道彭君在说些什么,自己平日里也算行事谨慎,从未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大声辩解道:“阁下定是误会了,我公孙止一向循规蹈矩,绝无此等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