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咖啡杯在桌面震出细碎涟漪。落地窗外，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正有青色巨蟒盘踞在信号灯上，霓虹灯牌在它鳞片间折射出诡异的光。
"没时间了。"她将温热的拿铁一饮而尽，陶瓷杯底磕在碟子上发出脆响。精卫在她肩头扑棱翅膀，尾羽扫过耳垂时带着初春柳絮的痒意。
玻璃幕墙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虞清转身时看见实习生小林瘫坐在会客区的懒人沙发上，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缠在脚踝上。这个总爱抱怨加班的姑娘此刻正死死盯着窗外，涂着樱桃色甲油的手指正死死抠进沙发缝。
"启动应急预案。"虞清扯下围裙系在腰间，露出腰间暗藏的青玉环佩。这是上周在旧货市场淘到的，摊主说这是民国时期的镇纸，此刻玉面上盘踞的龙纹正在她掌心发烫。
精卫突然振翅而起，在落地窗前投下巴掌大的阴影。虞清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分裂——左侧是穿着米色针织衫的咖啡店长，右侧则是发丝间流转星辉的精卫法相。
"你确定要这样？"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咖啡机还在嗡嗡作响，刚研磨的咖啡粉香气混着末世的焦糊味，形成某种荒诞的平静。
当穷奇的利爪撕开图书馆穹顶时，虞清正握着冰滴壶调整水流速度。精卫化作的青色光点没入她眉心那刻，她闻到了后山老茶树被雷劈中时的味道。
"抓紧我！"她对着通讯器大喊，手腕上的檀木手串突然崩断。十二颗菩提子滚落在地，每一颗都浮现出《山海经》残卷的纹路。这是上周修复古籍时沾染的，当时她总觉得那些朱砂拓印会渗进木纹里。
玻璃幕墙在高温中扭曲变形，虞清看见外卖骑手的电动车歪倒在梧桐树下，车筐里的宫保鸡丁套餐盒还在冒着热气。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那个浑身湿透的外卖员曾把最后一份姜茶塞给她，说"姑娘趁热喝，祛寒"。
精卫的鸣叫刺破记忆。虞清握紧从咖啡研磨机里拆下的不锈钢手柄，金属柄身倒映出她额间逐渐成型的冰蓝色图腾。当穷奇的尾鳍扫过后巷的煎饼摊时，她终于看清那些在火焰中扭曲的，分明是《山海经》里记载的狰与蜚。
"收手！"虞清的暴喝惊飞了屋檐下的玄鸟。冰晶顺着不锈钢手柄蔓延，在她掌心凝成霜刃。这是上周研发的新品冷萃咖啡时发现的异能，当时她总觉得冰滴壶能冻结时间。
穷奇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虞清看见它利齿间还卡着半根糖葫芦竹签。那个总在巷口摆摊的老汉今早还在抱怨原材料涨价，此刻却用竹签串起了整个末日的残骸。
精卫的尾羽扫过她颤抖的眼睑。虞清突然明白，那些在神话里叱咤风云的异兽，不过是困在命运齿轮里的普通人。
当冰刃刺入穷奇逆鳞时，虞清听见此起彼伏的碎裂声。咖啡店二楼传来书架坍塌的闷响，那是她特意从潘家园淘来的宋版《山海经》正在化为齑粉。泛黄的纸页间，有青鸟图案在火焰里重新振翅。
"他们在屋顶！"对讲机里传来保安老陈沙哑的喊声。这个每天抱怨电梯太慢的退伍军人，此刻正用消防斧劈开安全通道的防火门。他后颈的烫伤疤痕在火光中蠕动，渐渐显露出狰的图腾。
虞清抹去嘴角血渍，冰滴壶的玻璃外壳己经布满裂痕。当她跃出窗外时，看见小林正抱着咖啡豆罐子缩在自动贩售机后面。这个总抱怨拿铁拉花难学的姑娘，此刻罐子里滚落的咖啡豆正在地面凝成守护符文。
精卫的羽翼割裂热浪，虞清在坠落中抓住垂落的电缆。电流窜过脊椎时，她想起上周给咖啡机换电线的下午。那个总戴着鸭舌帽的电工说过，这套电路系统能承受八级地震。
当冰刃与穷奇的利爪相撞时，虞清听见此起彼伏的冰裂声。咖啡店地窖里的橡木桶正在炸裂，三十年陈的威士忌在地面汇成溪流，那些浸泡过的樱桃核正在发芽。
"小心！"精卫的警示让她侧身避开狰的毒牙。这个总在巷口翻垃圾桶的流浪汉，此刻后背隆起的骨刺正折射出妖异紫光。虞清突然想起他昨天还在抱怨垃圾分类太麻烦。
冰刃贯穿穷奇咽喉的瞬间，虞清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上周刚给小林涨了工资，老陈的降压药快吃完了，电工说下个月要换变压器。这些琐碎的日常碎片，此刻正在七彩天穹下拼凑成末日的拼图。
当她降落在冒着热气的煎饼摊铁板上时，虞清听见自己沙哑的笑声。面糊在扭曲的铁板上凝固成诡异形状，摊主老张的保温箱里，煎饼馃子正在自发组成防御阵型。
精卫落在她染血的肩头，尾羽扫过还在冒烟的穷奇残骸。虞清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外卖骑手递来的姜茶里，姜片切成了山海经异兽的形状。
"重建计划启动。"她对着通讯器说道，手中冰晶开始重组。咖啡研磨机的不锈钢手柄正在融化，重新凝结成青铜爵的形状——这是上周修复古籍时见过的礼器，当时她总觉得爵身饕餮纹在盯着自己看。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七彩天幕时，虞清站在煎饼摊的废墟上。小林正用打蛋器给受伤的玄鸟喂食蛋液，老陈在安全通道入口支起了虹吸壶。那些在火海中重生的神话生物，此刻正在自动门开合间穿梭往来。
精卫在她肩头梳理羽毛，尾羽扫过的地方，焦黑的混凝土里钻出嫩绿的新芽。虞清突然明白，所谓末日不过是旧秩序的破碎，而新的神话，正藏在每个普通人握紧的咖啡杯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