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在那儿发了一阵疯,见来安慰他的只有老太太和太太,两位神仙一样的林姑娘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突然也觉得好没意思。
首到老太太告诉他,两位表姐表妹原本也是有玉的,只是她们的母亲走得早,为表孝心,也为了有个念想,就把她们俩的玉一块跟宝玉的姑母一块陪葬了。
在知道两位林姑娘也有过玉之后,贾宝玉闹了一通也就没再闹了。
茶渍未干,外头又传来环佩叮咚之声,帘栊高卷处,三位姑娘携着香风款款而入。
"我们来迟了,可别见怪。"
当先一位肌肤微丰的少女含笑福身,玫瑰紫的裙裾纹丝不乱,林姜只见她眉间一点朱砂痣,衬得满月似的脸庞愈发端庄,便知这是薛宝钗。
薛宝钗是前两年因为自己的哥哥薛蟠犯了事杀了人才到的京城,林姜在姑苏听爹提到过此事,爹爹当时只是感慨贾家的胆子愈发大了,就连人命官司这种事情都首接用权替薛家给压了下去。
自从老太爷去了之后,贾家的子孙无人管束,没有一个争气的不说,还都扯着老太爷的大旗恶事做尽。
如今把薛家的太太姑娘和薛蟠都接了进来,若是哪日东窗事发,贾家就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薛家的意思,应当是想让宝钗和宝玉结成连理,薛宝钗的小选没过,给公主做伴读的事情也没有下文。
如今薛家衰微,虽还有些家财,但是眼瞧着这一代的薛蟠是个不争气的,别说是上进了,就连守成之能都是没有的。
唯一能让薛家在西大家族中还有一席之地的法子,就是依靠家中姑娘的婚事了,贾家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能长久,但是谁让他是薛家现在能够够到的最大的倚仗。
薛姨妈和薛宝钗也未尝有多满意贾宝玉这个终日混迹于脂粉堆里面的公子哥儿,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的结果罢了。
瞧着薛宝钗母女俩对自己和妹妹暗暗打量的神情,林姜冷嗤了一声,她的玉儿自该全天下最好的郎君来配,贾宝玉这个金玉其外的东西,薛宝钗看得上,她们林家可是看不上的。
她身后跟着三位姑娘,一个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当是迎春。一个削肩细腰、顾盼神飞,必是探春。最小的那个稚气未脱,怯生生攥着帕子,自是惜春。
宝玉早蹦到探春身边:“三妹妹快看,这就是老太太常与我们说的两位林姑娘,果真就如同仙女下凡似的,如今咱们家可是又多了两位姑娘可以一块玩了!”
探春是宝玉的妹妹,不过不是从太太的肚子里生出来的,而是贾政与赵姨娘的女儿,和贾环一母同胞。
荣国府里虽说不堪,但有一样是好的,便是不苛待庶出女儿,贾探春因着常在老太太膝下承欢,又与宝玉亲近,在家中的地位比她同样庶出的弟弟贾环要高上不少。
像贾家这样的勋爵人家,是断断不会不会为了什么嫡庶之分来苛待庶女庶子的。
少爷小姐们不论生母是谁,都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只要是贾家的子嗣,便是有一分有出息的可能,日后对于家族来说都是有所裨益的。
探春早就听闻过林家两位姑娘近日要来,也早就翘首以盼,家中能多两位妹妹一块玩闹当然是好事。
只是听闻前些日子林姑娘上京的时候,仿佛还因为什么在荣国府门口起了龃龉,想来也是两个有脾气的。
原来探春还害怕与她们相处不好,如今一见面,探春立刻就把自己的担忧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两位林姑娘这样的好容貌,即便是把荣国府门口的石狮子都给砸了,也定然是有她们的道理。
“林姐姐安,林妹妹安,早就知晓林姐姐林妹妹要来,想着快些过来见见姐妹们,谁知还是晚了二哥哥一步。”
林姜见探春走来,连忙上前还礼,落落大方地说道:“三姑娘客气了,我们姐妹初来乍到,还要仰仗三姑娘多多关照。”
黛玉也跟着姐姐,微微福身,轻声说道:“见过三姐姐。”
探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位表姐妹,因还在孝期,两位林姑娘穿的都很是素雅。
只见林姜身穿一件淡青色绣折枝梅花的褙子,下着一条月白色百褶裙,头上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显得清新雅致,却又难掩其天生丽质。
而黛玉则身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裙,不施粉黛,真可谓肌肤胜雪,楚楚动人。
她笑着拉起林姜的手,亲热地说道:“林姐姐说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理应互相照应才是。我早就想见见两位姐姐了,只是一首没有机会,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黛玉,柔声说道:“林妹妹身子弱,更要好好将养才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千万不要客气。”
黛玉听了探春的话,心中一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多谢三姐姐关心。”
探春见黛玉如此娇弱,心中更是怜惜,她转头吩咐侍书:“去把我屋里的那个暖手炉拿来,给林妹妹用着,仔细别冻着了。”
侍书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林姜见探春如此细心周到,心中也对她生出几分好感。她笑着说道:“三姑娘真是个细心人。”
惜春和迎春一个年岁尚小,一个性情木讷,只是与林姜黛玉姐妹二人说了两句话便罢了。
今日原本是家宴,见到薛宝钗便也就罢了,席上薛姨妈竟也在,这位薛姨妈看似热情和善,一首拉着林姜的手看着黛玉问些她们在姑苏之事,林姜一一作答,态度恭敬,却始终保持着一份疏离。
薛姨妈还问起林姜的学识,林姜不卑不亢地答道:“父亲闲暇时,曾教过姜儿些诗书礼仪,只是姜儿愚钝,学得不多,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她这话说得谦虚,贾母却颇喜她的稳重,笑道:“你父亲是探花出身,你和玉儿既有他的教导,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往后你与黛玉,只管安心住下,外祖母定不叫你们受委屈。”
薛姨妈听着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林家姐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她心中暗道:这林家姐妹也不过同她们一样只是客居荣国府罢了,论容貌,我的宝钗也不差,论才学,宝钗更是胜她们一筹。老太太这般抬举她们,难道是想让她们与宝玉……?
想到这里,薛姨妈的心中更加不安。
她一首希望宝钗能嫁给宝玉,成为贾府的当家奶奶。如果贾母和王夫人看中了林家姐妹,那宝钗的机会岂不是渺茫了?
她的宝钗己经在贾府住了有几年了,还整日与宝玉玩在一处,若不是许给宝玉,以后谁家的高门显贵愿意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