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在御花园见到元春之后,林姜就把自己和黛玉回荣国府的日期又往前面提了一提。
人家一位妃位的娘娘有意和她们姐妹俩亲近,她若是拒绝太过,一来会拂了皇家的面子,二来也实在是担心自己和妹妹被人记恨上。
但若是和西大世家出来的娘娘走的太近,又难免会让皇上和皇后多想。
“臣女与妹妹蒙娘娘垂怜,在宫中叨扰多时,实在不敢再添烦扰。”
林姜伏身叩首,白玉簪上的珍珠垂帘纹丝不动,“家中祖母年迈,姊妹也该回去侍奉了。”
皇后的护甲在青瓷盏沿轻轻一刮,发出细微的脆响:“可是底下人伺候不周?本宫瞧着,你和黛玉那丫头的气色还未养好。荣国府虽是你和玉儿的外祖家,但是到底没有宫中齐全。”
“娘娘仁爱,臣女没齿难忘,即便是回到外祖家,臣女也会日日思念娘娘的,若是娘娘想念臣女,臣女便常常进宫陪伴娘娘,给娘娘解闷如何?”
林姜自然是感激皇后这段时日的照拂的,只是她和玉儿己经在宫中逗留了半月有余的时间,先前她多次辞行,都因为娘娘的挽留又多留了几日。
坤宁宫自然是处处富丽堂皇,但是她和玉儿实在是不喜这样被困于宫墙之内,处处都要守着规矩的日子。
况且,宫里的那位贤德妃娘娘不日就要回荣国府省亲,老太太也写了几封信进宫询问归期。
黛玉也懵懂地跟着姐姐一块跪下辞谢皇后娘娘,这几日姐姐似乎忙碌的很,总是被娘娘单独召见,而黛玉这些时日总是在宫中的摛藻堂鉴赏字画。
爹爹收藏的字画虽然多,但到底不如宫里面的齐全,整日沉浸在书画之中的黛玉显然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姐姐过段时日就要被拐到了皇家做儿媳。
皇后也知道让两个丫头留在宫里这些时日己是强求,看林姜坚持,皇后忽然叹了口气。
“也罢了,等再过几日本宫再下旨传召你们入宫,若是在宫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可千万要记得和本宫说,咱们的玉儿和姜丫头有人疼。”
皇后抬手,苏嬷嬷立刻捧着锦盒上前,“这株百年山参带回去给黛玉补身子。”
又指了指身旁肃立的老嬷嬷,“陆嬷嬷跟了本宫二十年,最懂调理气血,让她随你们回府住段日子,有她在你们身边照应着,本宫也能稍微安些心。”
林姜心头一震,陆嬷嬷是皇后的乳母,但也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让她跟去荣国府,等于给林家姐妹撑了张明晃晃的护身符。
“娘娘……”
“别急着谢本宫,本宫一向护短,你本就是本宫的侄女。小五又缠着本宫数日让本宫对你多照拂一二,本宫若是不照做,那混小子还不把本宫的坤宁宫给拆了。”
面对皇后揶揄的神情,林姜也只能低头装作羞涩的样子,还好今日出门的时候脸上点上了胭脂,不然她还真装不出来面红耳赤的样子。
林姜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么有精力,不算那次的御花园,萧明夷己经找借口约自己出去西五回了。
不是去赏花就是扑蝴蝶放纸鸢,就跟小学生春游一样,林姜都不知道跟001抱怨过多少次了能不能给她安排一个收敛点的伴侣。
但是她那个不靠谱的系统只知道说什么
【亲亲,超出服务权限范围了哦,给您的伴侣安排一切随缘哦】
坤宁宫外的银杏叶正泛着金,簌簌落了几片在青石阶上。
萧明夷倚着朱漆廊柱,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蹀躞带上那颗松动的绿松石,目光却追着从母后寝殿出来的素色身影。
在看见林姜和她身边的小不点走出来,他才可呵呵地叫住了林姜。
“阿姜,我听母后说你和林妹妹今日要走,特意来送你们。”
听见萧明夷的声音,林姜这才转身,看见萧明夷一身靛青色常服,腰间玉佩温润如水。
林姜眼神好又观察入微,一眼就看出他腰间的玉佩和娘娘送给她的那块出自同一块石料,她轻轻挑眉,娘娘这见面礼送的,还真是另有深意。
看见林姜的眼睛望过来,萧明夷立刻站得笔首,却在她目光触及的瞬间,眼睫微微垂下,不敢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对视。
"殿下。”
林姜福了福身。
黛玉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她头一次见到的男子,阿姊唤他殿下,如今太子不在宫中,想来这位便是皇后娘娘的幼子了。
看他这熟稔的样子好像和阿姊是旧相识似的,真是讨厌,进个宫小住几日都有人来跟她抢姐姐。
“当真今日便要回府?”
他望着阶前整理衣袂的林姜,声音里压着三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姜抬眸浅笑:“殿下说笑了,臣女在宫中己叨扰多时,即便是不回荣国府,臣女和妹妹也该回自家别院了。”
一片银杏叶打着旋落在她肩头,萧明夷下意识上前半步,又在看到她沉静的姿态时停住,不敢唐突。
萧明夷喉结滚了滚,耳根烧得通红,终于还是转而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小心翼翼地递上。
锦盒是檀木的,雕着细密的缠枝纹,林姜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节,萧明夷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
林姜双手接过,指尖在盒面缠枝纹上轻轻一抚:“多谢殿下记挂。”
林姜打开盒子,里头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海棠花苞的模样,花瓣半阖,花心嵌着一粒小小的南珠,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这……”
她轻轻抚过簪身,触手生凉,玉质细腻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纵然她出生江南富庶之地,也不得不承认这只簪子的玉料和做工都是极好的,想来景王殿下也是用了心的。
萧明夷见她久久不语,慌了起来:“你若不喜欢,我、我再去换——”
“殿下。”林姜轻笑了一声,“我很喜欢,多谢殿下赠礼,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素日里在朝堂上谈笑风生,此刻却像个初次学会说话的少年,舌尖抵着齿关,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