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记》(五)心灯九转
琉璃灯光穿透北荒魔渊第十年,焦土己生碧涛。雪影盘绕镇魔柱顶,龙角珊瑚纹与柱内苍的龙骨共鸣震颤——灯光所及处,褪去鳞甲的魔物正抡起铁精残片锻造耕犁,岩缝间钻出的嫩草缠上他们新生的人类手指。
“喀嚓!”
天穹突然裂开漆黑豁口,九只青铜巨手探向镇魔柱顶琉璃灯。为首巨掌刻着“巡天监”篆文,掌心睁开千只符咒密布的眼:“下界伪器,安敢僭称神光?”
一、盗火者
巨手抓向琉璃灯的刹那,柱内苍的龙骨突然透明,显露出核心跳跃的心火——青石村药炉前父亲佝偻的剪影、洪灾中妇人递来的糙米饼、渔童贝烛拼成的龙形……无数凡人光影在火焰中流转。
“此灯以万家心火为芯,尔等仙官可敢灭之?”雪影长吟震碎三只青铜巨手,鳞片却渗出金血。
残存巨手暴怒合拢,灯光骤然黯淡。北荒新生的草木瞬间枯黄,正在耕作的“前魔物”们抱头惨叫,黑气从他们七窍钻出,凝成南宫羽狞笑的脸:“苍以命化的灯,终究照不亮人心永夜!”
黑气钻入镇魔柱裂隙的刹那,雪影看见惊心画面:
琉璃灯芯深处,苍的元神竟被黑气锁链贯穿!
南宫羽的残魂化作咒文攀附心火:“凡人善念转瞬即逝…待灯火熄灭,这半截龙骨归我了!”
汐月踏浪而来,三叉戟引动海啸冲向黑气:“十年前你血剑熔毁时,我就该把你魂魄扬入归墟!”
“归墟?”黑气中浮出南宫羽扭曲的面容,“那正是巡天监想要的——你们可知镇魔柱下压着蜇龙柱的母阵?”
海底突然传来崩塌声。琉璃灯光急速收缩,露出柱底深渊——倒悬城废墟下,千百条被吸干灵气的龙骸缠绕着巨型阵盘,阵眼处赫然是雪影百年前被剜去的逆鳞残片!
二、黄庭劫
巡天监巨手趁机扣住琉璃灯:“母阵既现,此界当祭!”
雪影逆鳞突然脱离阵盘,裹着琉璃灯撞向镇魔柱。金光爆裂中,她坠入苍的记忆洪流:
父亲咳血抚鳞片:“白龙救命恩…当以医道还报苍生…”
偃甲宗地火肆虐,少女工匠们跳进熔炉化为镇魔柱铆钉…
南宫羽撕毁《黄庭经》:“修仙要什么仁心?弱肉强食才是天道!”
“原来如此…”雪影在记忆尽头捧起一卷虚影——正是南宫羽销毁的《黄庭经》残本!经文扉页浮现三丰道人批注:
“修德明达道之门,玉女非指外仙,乃内炼元神之谓”
“形神合一守虚无,金丹自结;执着导引忘性命,反堕魔障”
现实中,黑气正沿镇魔柱裂隙蔓延。汐月惊见雪影龙躯渐透明,珊瑚龙角竟生出人形虚影——那虚影手捧《黄庭经》,在南宫羽化身的黑雾中劈开通道:
“形僵如尸,神游万里,此谓蜇龙睡法!”
雪影元神首坠海底母阵核心。阵眼逆鳞残片感应到主人气息,突然剥离出金色光丝缠向她腰间玉佩——那玉正是苍当年在洪水中所赠,刻着“万物皆可为引,心正即是丹炉”!
三、盗天火
玉佩与逆鳞残片融合刹那,雪影元神看见震撼真相:
蜇龙柱母阵竟是炼丹炉!
巡天监以龙骸为柴、界生灵为药,炼“万灵金丹”求长生。
苍的父亲发现的半片逆鳞,竟是雪影百年前故意遗落人间的火种——她早预见龙族劫数!
“当年赠鳞非为镇魔,为留一线生机。”雪影元神抚过阵中龙骸,珊瑚角绽开《黄庭经》篆文:
“积精累气以成真,仙人道士非有神”
“服食元气可遂生,恬淡无欲养华根”
经文没入龙骸的瞬间,干枯骨架上浮现金色脉管——那竟是青石村民在琉璃灯照耀下耕作的影像!老村长教孩童以贝粉止血,药农用铁精残片磨针炙穴…凡人点滴善行化作金色元气,顺着琉璃灯光注入龙脉。
“不好!”巡天监巨手猛击天穹裂缝,“下界蝼蚁竟敢偷换丹材!”
九重天雷劈向镇魔柱。雪影元神回归龙躯硬抗雷劫,逆鳞残片却突然刺入她丹田——
“喀啦!”
龙珠碎裂声中,她将毕生修为灌入琉璃灯芯。灯光暴涨如旭日初升,南宫羽的黑气在光中凝成实体:一个蜷缩在青云宗柴房、被鞭打时死死护住《黄庭经》的瘦弱少年。
西、照夜舟
“原来是你…”雪影龙角轻触少年幻影,“当年私藏《黄庭经》的小杂役,为入仙途甘愿种下噬魂咒?”
少年身影溃散前苦笑:“他们说…修了这经就能见娘亲…”
琉璃灯光彻底吞没黑气。雪影鳞片寸寸剥落,露出皮下流转的《黄庭经》金篆——她竟以身为纸、龙骨为笔,将整部道典刻进血脉!
“今日方知苍当年化柱心境。”她长啸着撞向母阵核心。
地动山摇间,阵盘逆鳞迸射九色光:
青石村祠堂的无名师祖像右臂脱落,村民将其锻成千枚银针;
汐月率鲛人将灵矿撒向母阵裂缝,矿石化作经脉接续龙骸;
北荒“前魔物”们割腕洒血,血珠沿灯光升腾成金雾…
巡天监巨手在金光中熔解:“凡人之力…怎能撼动仙阵?!”
雪影散尽的龙躯处,一盏贝烛浮空燃烧——正是中元夜渔童所放的那盏!烛光里旋转着苍与雪影的虚影,他们共捧的《黄庭经》翻至末页:
“灵台盘固永不衰,子能修之可长存”
“飞升非赴九重天,灯火传薪即归真”
五、薪火传
十年后的东海礁岸,老渔夫教孙儿辨认潮汐坑里的药草:“贝烛草喜阴湿,叶脉如龙纹,是当年白龙大人鳞片化的…”
孩童突然指向远海:“爷爷,灯船!”
海平线上,汐月脚踏由万千贝烛组成的巨舟破浪而来。船头立着珊瑚雕成的少女像,掌心托着琉璃灯微缩光影——细看那少女眉眼,竟似雪影人形模样!
更奇的是船尾:
南宫羽残魂所化少年正在晾晒渔网,网上缀满镇魔柱铁屑;
几个“前魔物”搬运着发光海藻,藻叶上刻《黄庭经》片段;
巡天监熔毁的青铜巨手被重铸成犁,深翻过的海底灵田长出龙形麦穗…
“修仙何须赴琼霄?”汐月三叉戟轻点,贝烛船灯光织成巨网撒向星海。
光网笼罩的陨石上,雪影虚影正为蜷缩的幼龙讲道。她指尖流转的既非灵力也非龙威,而是青石村药炉腾起的热气、渔童贝烛的暖意、老农银针下的脉动——人间烟火气缠绕成茧,裹住幼龙新生出的珊瑚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