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问:“什么东西?”
李承乾便将手里的望远镜塞进他的手里,一副小孩得到了新玩具的炫耀劲。
朱厚照试着看了一眼,面露惊色,又递给刘据。
他们三人在船舱底下把玩着新奇东西,赵忆就站在楼梯上微微笑着看他们。
那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慈爱。
像是姐姐看着弟弟,又有点像是母亲看着儿子。
或者更具体、更确切一点,像是造人的神看着自已的造物,带着温柔,又有一股距离感。】
“说起来,刘据、李承乾、朱厚照,都有各自的身份,神女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历朝历代,思考这个问题的人不在少数,也有许多人猜测判断过。
汉朝人不知唐明,之前不仅没听过赵忆的名号,更没听过李承乾、朱厚照的名号,所以猜她与李承乾、朱厚照情况一样,是后世人的多,但也有人说,召唤的顺序是从古至今,神女若是最先出现的,那应当比汉更早。
那就只有……秦了。
而一开始天幕上虽然只有两位太子,但从言语中,人们听得出之前是有一位汉宣帝的,后来又来了一位明武宗。
若是按照太子的身份推断,这失去记忆的赵忆,最接近的人选,就是虽然没有太子之名,但大家都默认他算秦太子的扶苏。
若是按照天子的身份推断,那就惊悚了——她不会是秦始皇吧?!
若是从性别推论,也有人别开生面的猜测……万一是始皇帝的母亲赵姬呢?
瞧瞧神女现在瞧着几位后世男性的眼神,像不像母亲般和蔼?
但之前天幕上也说了,朝代从秦起,秦汉唐周宋明清,明朝的天子朱厚照也算是明朝中后期的人了,他也不知道赵忆的来历,那就只能更往后——
清朝人?
但清朝人也毫无头绪啊。
有人猜:“莫非是孝庄文皇后?”
但很快就被人“呸”了。
“孝庄文皇后在大清的确算是天奶奶般的人物了,但在天上想当汉唐太子的前辈,还差点吧?”
她是万历年间出生的!别说汉唐太子了,就算在朱厚照面前,她也是个晚辈啊!
她慈祥的看着几位太子天子?几位太子天子慈祥的看着她还差不多!
行,那就翻,再往前翻。
秦朝的史官们认命的扒拉竹简。
是战国还是春秋?是西周还是东周?再往前?
商啊!?
总不能到三皇五帝吧??
把史书上有名有姓的女子都扒拉下来,名单还真没多长——谁让女子很少能有记载呢?
赵忆又走智识之途,以才智留名的就更少了,那些以美貌留名的便也可以去掉。
目前,秦朝比较认可的人选是周武王姬发的妻子——邑姜。
再往前的话……那辈分就有点太吓人了。
可始皇帝总是记得,赵忆的那柄秦剑。
只是他自已就身处秦朝,周围的人对他来说都如此平常,而赵忆又是女子。
让他接受身边某个女子死后会成为神女……
他母亲成为神女都让他觉得有点荒诞,更别说他的后妃、女儿、甚至是民间一辈子都不配见他一面的平民。
她们活着时小心恭顺的侍奉他,死了转身一变成神女了?
……他宁愿相信是先人邑姜。
那还让他觉得神女足够高贵,能让他俯首膜拜时,更加心甘情愿一些。
不过,近些天民间的一些传言,他也有所耳闻,有人猜赵忆是扶苏公子,于是这次天幕群臣齐聚之时,始皇帝没忍住细细审视自已这位长公子。
若是扶苏,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果是扶苏的话,他为什么要选女身呢?
始皇帝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决定亲自开口:“扶苏。”
扶苏正专注的看着天幕呢,上面有显示望远镜的视角,能告诉观看天幕之人望远镜有多神奇,刘据他们为何会那么惊讶——只要伸缩筒身,数里之外的事物能一下拉进到眼前,清晰至极!
突然被自已亲爹叫了一声,他有点茫然道:“是?”
“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情况下,你会想变为女子?”
扶苏:……
突然!
之前都在专注观看天幕的群臣,耳朵都敏感的抖了一下!
扶苏:……就,怎么说呢,宫外的那些传言,他也听说过一些。
看这表现,百官大概也都听说了。
但他不觉得赵忆是自已啊!
可为何自已亲爹都怀疑赵忆是他!?
神女哪点像他了?!
他哪里像神女了??
不过,他也有想问的问题。
扶苏认真道:“阿父,儿也想问,您在什么情况下,会想变为女子?”
这个问题,不能称呼始皇帝为“陛下”。
儿子问父亲这个问题还可称为父子之间的促狭,若是臣子这么询问君主,那就是找死了。
扶苏也不傻。
群臣的耳朵,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
始皇帝:……
他自然也知道,民间除了猜测赵忆是扶苏外,还猜测赵忆是他死后魂灵所化。
他是很想成仙,只是他也不觉得赵忆和自已有什么相似之处。
他甚至都比对过赵忆和赵姬,半是遗憾半是庆幸的觉得神女肯定不是自已亲娘。
……还是邑姜吧。
扶苏在这一刻,难得的与父亲心灵相通。
还是邑姜吧。
虽然他们都觉得八成不是。
但若是祭祀错了,神女会给提示的吧。
若是神女没反应,那就是邑姜了!
秦猜邑姜,汉唐宋明清大部分都猜是扶苏或者始皇帝,毕竟人都崇古,而且,谁肯猜是本朝人呢?
若是本朝人,就感觉相差不远,凭什么你能去天上我就不能?
比如李泰,看着天幕上的李承乾,眼睛都要恨得滴血。
这其中的心情,元曲《哨遍·高祖还乡》中的一段说的或许最为贴切:你身须姓刘,你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你本身做亭长耽几杯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坝扶锄。
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欠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只道刘三谁肯把你揪扯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李泰心想:谁还不知道谁?就李承乾?他凭什么?!他比我强在哪?
要是他活着的时候真有仙姿,又怎么会丢了太子之位?!
那他又凭什么死后能在天上,修仙入道!?
就说汉武帝和唐太宗,若是刘据和李承乾模糊相貌、遗失名字,他们肯认自已的儿子死后上天当神仙么?
心情恐怕也复杂吧!
这其中或许朱祐樘的心情是最轻松的。他也不关心赵忆究竟是谁,反正自家儿子大有出息,那就是好事啊!
“我儿一心想着大明,”他欣慰叹道:“以后必是一位英主啊!”
百官:不是,陛下,您忘记之前天幕放的史书记载了??
神女都说了,活着的朱厚照很荒谬诶!死后的朱寿才不错!
不过等等,现在太子还没登基,若是看了天幕,修正了性情,又知晓如何去工业革命的话……
咱们大明!
好像还真可能要出一位圣君了!!
【这时,天黑了。
朱厚照看完了填装火炮的全过程后,立马跑上甲板,去看绑在甲板上的巴博萨等人是不是真的变成了骷髅。
刘据和李承乾也跟着上来了,显然也有着同样的好奇。
当月光从云后洒落,暴露在月光下的海盗们,身上都立即发生了反应——血肉消融、鲜血不存,骨架森森而露。】
天幕下,不少人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这跨越数个时代的恐怖特效,显然对古人来说有点过于超前了。
华月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很快便切走了镜头,且后续尽可能少的出现过于恐怖惊悚以及血腥的画面。
可她切换的极快,反而有些胆子大的人刚感到刺激,还想多看几眼就没有了,难受得不行。
“那是真的骷髅哪!”
“人、人的骨头原来是那样的……”
“呜呜呜呜呜,好可怕……”
“呕——!那骨头上,是不是还有点儿烂肉?!”
“哇……月下活人化骷髅,是真的变了!太神奇了!”
【朱厚照显然就是觉得新奇刺激的那一种人。
他甚至用从海盗身上收缴的西洋剑,用剑鞘底端去戳巴博萨的肋骨。
他眼睛发亮的感慨道:“嚯!”
刘据忽然来了一句:“真想让我父亲来看一眼。巫蛊之术若能达到这个地步,才配得上那样大张旗鼓的搜捕刑狱吧!”】
这言语有明显的怨气。
大家都能理解。
刘彻能理解,但他不能接受!
好啊,死了之后就硬气了是吧?当了神仙就可以不敬君父了是吧?!
竟敢嘲讽他!
卫子夫好歹与刘彻做了几十年的枕边人,清楚他的性格,当下担忧道:“你在天幕上这么说,你父亲听见了,肯定要生气。”
刘据却笑了笑:“母亲,昔日高祖欲废惠帝,吕后请来商山四皓,高祖知事不可为,对戚夫人道:‘羽翼已成,难动矣。’,固然父亲不是高祖,但天幕却比商山四皓名声更大。”
刘彻的年纪如今已经大了,总要有一个太子。
天幕出现后,谁还能撼动刘据的位置?
就连汉武帝自已也不能!
因为他不仅有民心所向,还有群臣支持——在知晓太子死后,满朝都要迎来大清洗后,没有人会愿意选择那个动荡的未来。
都说天子是天命所在,但现在,刘据很清楚,天命正在向他偏斜。
卫子夫却仍然有些不安:“你父亲从未被人这么忤逆过……”
刘据道:“我等会儿去向他请罪。如今人人都想要‘工业革命’,在天幕上说清楚要怎么样才能工业革命前,父亲也不敢怎么样。”
卫子夫这才放心下来,轻轻一叹:“我只希望,你们父子能和睦……”
交接。
只有这样,朝堂才能安定、国家才不会动荡。
但这后两个字,却不能在当今天子健在时说出口。
因为恐有诅咒之嫌。
卫子夫心想,先帝当年是多么顺利的传位给了当今天子啊,天子若能如他父亲当年那般,平和的传位于儿子,该有多好?
【看完了新鲜的骷髅诅咒,朱厚照等人又去了船舱底部,自已按照刚才学会的方法,投射出一枚炮弹——
当然没有瞄准港口,是特意打偏,落进了海里,只是为了引起港口驻扎的海军注意。
“他们守备真的很松懈。”朱厚照爱不释手的用望远镜侦查皇后港的情况。“咱们白天才抢走了拦截号,又甩开了他们的追击,怎么晚上还是这么没防备?”
李承乾道:“大概是因为没有海盗会在白天抢走船后,自已晚上又回来。”
刘据强调:“我们不是海盗。”
李承乾道:“但我们干的事情……在对方眼里,和海盗大概没什么差别?”
刘据道:“那我们也不能自已说自已是海盗。”
李承乾无所谓道:“好吧。巡猎的坚持。那咱们是什么?海上游侠?海侠?”
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好傻的称呼!”
刘据道:“比你的无敌威武大将军还傻么?”
朱厚照一愣:“喂!我的无敌威武大将军怎么傻了!?这么威风!”
他们吵了几句嘴,皇后港那边迅速亮起了火把,终于有人响应了。
有人在怒吼:“开炮!”
有人在大声阻止:“不行!!伊丽莎白在船上!!”
李承乾跑到伊丽莎白身边,问道:“那是你父亲的声音吗?”
伊丽莎白神情激动的点了点头。
朱厚照看了看天色,道:“我们要怎么表明我们的需求?用旗语的话,会不会太黑了?他们看得见吗?”
石阳道:“可以用火把。”
李承乾道:“你教我怎么比划,我用炎枪,比火把更亮。”
他说着,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但手中凭空显现出一柄长枪,枪尖先是闪出一点火星,然后迅速喷出一条火龙,倒卷着朝着枪身蔓延,却不会灼伤主人。
石阳比划出“谈判”的手势,李承乾照做之后,皇后港下水了一艘小船。
石阳道:“咱们也要派一艘小船过去,小船好面对面的谈判条件。”
朱厚照道:“你带伊丽莎白过去,让对方瞧瞧她的情况,知道她没受伤,然后叫他们带威尔·特纳来交换。”
李承乾道:“我也跟着去。”
朱厚照奇道:“你去做什么?”
李承乾顿了顿:“我想去看看她爹会不会来。”
“你不是都忘记了吗?”刘据道:“要看也该是我去看吧?”
朱厚照道:“要是我爹,他肯定来!”
刘据看着他:“唯一的太子被俘,你爹再过来面对面谈判,万一出个什么事,我都不敢想你们大明会乱成什么样。”】
大明文武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都脸色煞白:卫太子,不要说那么可怕的事情啊!!!
【李承乾道:“那你为什么不去看看?”
刘据平静道:“因为我知道如果是我阿父,他肯定不会来。”】
刘彻反骨一下子就上来了——嘿!你凭什么假定你父亲我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