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过的体育馆走廊弥漫着潮气，罗辰把最后两箱桁架配件码放到推车上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第三个未接来电。
合作了三年的桁架供应商半小时前突然毁约，语音留言里夹杂着金属碰撞声：“林先生刚刚续签了三年的独家协议……”
“林宇切断了建材供应渠道。”郝悦的声音带着薄荷糖的凉意，她把平板电脑转向罗辰，地图上有七个红点正在城郊移动，“这些是给婚庆公司跑零散货的货车司机，三点钟方向的那辆冷藏车实际载重西吨。”
罗辰沾着铁锈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两厘米处，三天前看过的全市货运车辆登记表在他脑海中自动翻页。
当他准确报出那辆蓝色货柜车的发动机编号时，郝悦己经拨通了第三个号码：“是李师傅吗？听说您女儿需要华新中学的借读名额。”
正午十二点的烈日炙烤着卸货区，二十名学生会干事看着五辆喷绘着“永喜婚庆”字样的货车驶入通道。
体育部部长擦着汗凑近验货单，发现罗辰签收的钢架型号比原计划轻了30%，正准备质疑时，郝悦掀开防雨布说：“轻质桁架配合三角加固法，省下的运费刚好够支付LED屏升级的费用。”
“可是运输队……”
“婚庆公司的空车返程时顺路接单，每公里运费打西折。”罗辰把改装图纸塞给愣住的部长，转身时工作服后襟还粘着货车厢里残留的玫瑰花瓣。
他耳畔嗡嗡作响的头痛被郝悦扔过来的薄荷糖暂时缓解了，糖纸皱痕里夹着一张字条：冷藏车右后轮螺丝有异常。
当运输队队长第五次擦拭方向盘时，郝悦的黑色短靴踩住了滚到车底的扳手。
她弯腰系鞋带的动作恰好挡住了监控探头，指尖掠过轮胎时，藏在刘海里的微型摄像头拍下了六颗全新的防滑螺丝——正是三天前被林宇调包的仓库备件。
暮色降临时，原本空荡荡的体育馆架起了波浪形的穹顶。
罗辰缩在控电室的角落里吞下了今天的第八粒止疼药，手机突然涌入三十条@全体成员的通知。
匿名论坛上的新帖子正在疯传，模糊的采购单截图里，“林宇”的签名赫然出现在一家空壳公司的收款凭证上。
“这不可能！”生活委员撞开储物间的门说道，“我亲眼看过原始票据……”她的辩解戛然而止，因为罗辰正把碎纸机里的残渣铺满整张会议桌。
三天的咖啡渍在米色纸浆上晕染出特殊的纹路，他拼接碎片的动作就像在还原超速运转的机械表芯。
凌晨两点，学生会办公室突然灯火通明。
罗辰把修复好的账本投影在幕布上，某页边角残留的半枚指纹放大后，与林宇上周领取奖学金的签名表完全吻合。
“被替换的发票纸来自教务处的打印机。”郝悦把光谱检测报告拍在主席面前，纸页间滑落的U盘里存着林宇深夜潜入文印室的监控视频。
晨光初现时，宣传部长默默地把热豆浆放在罗辰手边。
这个总是挑剔“林少爷”效率低的女生，此刻正偷偷拍下他修改舞台结构图的侧影——电脑旁摊开的笔记本上，所有应急方案都用三种颜色标注着推演过程。
“防雨测试还剩最后两小时。”学生会主席摘下胸牌压在流程表上，这个动作让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罗辰感觉到后颈传来一丝凉意，郝悦拆开新的薄荷糖包装纸，锯齿状的边缘在他后领口划出浅浅的痕迹。
货运电梯的轰鸣声淹没了他的道谢声，但他掌心里突然多了一枚温热的金属片——那是郝悦从不离身的U盘，表面还留着图书馆古籍区特有的樟木香味。
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罗辰的后背抵着恒温恒湿柜的玻璃门。
防腐剂的气味在两人之间织成细密的网，郝悦指尖还粘着方才修复古籍用的糯米浆。
“上周三你在实验楼天台数了十七下心跳才接电话。”罗辰的喉结在阴影里滑动，工作服袖口露出半截医用胶布，“教务处那台东芝打印机，换纸时会有三声卡顿。”
郝悦的睫毛在防辐射面罩下颤动。
她突然伸手扯开罗辰的领口，指腹按在他锁骨处的淡青色胎记上——和匿名论坛爆料的“林宇专属休息室”监控画面里的印记完全一致。
“林宇调换身份时漏算了人体工学。”罗辰将学生证芯片贴在古籍扫描仪上，屏幕立刻弹出两份借阅记录，“他永远记不住你喝咖啡要加两粒方糖。”
潮湿的冷气从古籍冷库溢出，郝悦的羊皮手套擦过罗辰手腕内侧的烫伤。
那是三天前抢修电路时留下的伤痕，此刻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和林宇手上那个价值百万的星空腕表呈现相同色温。
“十五号台风登陆那晚，你翻墙进来关古籍库的窗。”罗辰突然抓住郝悦要去碰警报器的手，掌心的薄茧着她虎口的旧伤，“那件挂在更衣室的灰色卫衣，左袖口有三道指甲抓痕。”
修复台的红外线报警装置突然闪烁，郝悦反手将人推进樟木藏品柜。
两人交错的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她摸到他后腰别的图书馆门禁卡——电子日志显示最近二十次出入记录都发生在凌晨两点后。
“林宇书房藏着半套北宋年间的雕版。”郝悦突然咬住罗辰的耳垂，声音混着防潮剂的苦涩，“他母亲每天下午三点要去美容院做艾灸。”
当月光爬上古籍库的青铜编钟时，郝悦别在衣领的微型定位器开始规律闪烁。
罗辰数着她解开三重密码锁的速度，想起上周在监控盲区看到的那本《古籍赝品鉴定指南》——书页间夹着的头发丝此刻正缠在自己腕上。
“防盗系统每六分钟自动拍照。”郝悦突然将冷光棒塞进罗辰口袋，金属管残留的温度灼得他心头一跳，“林宇卧室的保险柜用《兰亭序》摹本当密码纸。”
图书馆后巷的野猫发出凄厉叫声，罗辰摸到郝悦藏在应急灯里的磁吸钥匙。
当他的手指触到钥匙柄刻着的“辰”字时，头顶的监控探头刚好转到背对角度——就像三天前那场暴雨里，有人故意弄松体育馆的电路保险丝。
晨雾漫过校园围墙时，罗辰站在林宇家后院的梧桐树下。
二楼主卧窗帘晃动的频率和郝悦描述的完全一致，他握紧兜里带着樟木香的U盘，忽然想起古籍库里那个混着糯米香气的拥抱——郝悦当时用修复刀在他掌心写了六个数字，正是此刻在智能门锁上跳动的倒计时。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林母的翡翠手镯还挂在美容院的VIP寄存柜里。
罗辰数着防盗电网的电流声，后颈突然泛起熟悉的刺痛——那是过度使用记忆力的预警，而此刻郝悦的第三次危机感知应该己经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