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辰推开阶梯教室的门时，陈经理正用激光笔敲击投影幕布。
冷气从中央空调出风口灌进后颈，他摸到郝悦刚才调整过的衣领，布料里还残留着她护手霜的茉莉香。
"请第七组代表到答辩席就位。"钱老师的声音被话筒放大三倍。
罗辰落座时瞥见幕布上的柱状图，数据标注位置比原始报告偏移了2.5毫米——上周三他们在机房通宵改报告时，郝悦的马克笔正好用掉最后一点墨水。
质疑声来自第三排穿灰卫衣的男生："你们在噪声干扰环境下采集数据，为什么没做误差补偿？"投影仪蓝光映在对方镜片上，罗辰认出这是上周在器材室和他们抢过示波器的团队。
"我们在每个整点校准仪器。"罗辰点击鼠标调出原始记录，光标精准停在23:07的时间戳，"当晚九点西十二分发生电压波动，这个时间节点所有设备都处于休眠状态。"他后颈泛起细密的刺痛，过目不忘的能力正在回溯机房监控画面——郝悦当时用橡皮擦掉了他写在记录本边缘的计算公式。
灰卫衣男生突然举起手机："我查过气象局数据，你们标注的户外作业日期有雷暴记录。"会场响起窃窃私语，钱老师扶了扶眼镜。
"实践基地的避雷装置有效覆盖半径是15米。"罗辰按住太阳穴，暴雨夜的场景在视网膜上清晰复现，"我们作业点距离最近的接闪杆13.8米，误差范围在安全值内。"他说出这个数字时，舌尖尝到郝悦那天塞给他的薄荷糖味道，她总说这种糖能缓解他记忆过载的头痛。
陈经理突然插话："备用电源切换耗时怎么解决？"他西服袖口的铂金袖扣反光晃过罗辰眼睛，像极了上周被郝悦踢进排水沟的那枚硬币。
"我们在主电路串联了磁保持继电器。"罗辰调出电路图，红色标注点正好是郝悦用美工刀划破图纸的位置，"切换时延从常规的0.3秒压缩到0.17秒。"他左手无意识转动钢笔，笔杆上的咬痕是三天前郝悦生气时留下的。
空调突然加大风力，吹散罗辰面前的材料。
当他在半空中抓住第三张飘飞的A4纸时，看到郝悦正站在后门阴影里。
她食指在手机侧边敲击三下——这是他们约好的危险提示暗号。
"最后一个问题。"灰卫衣男生站起来，"你们声称全程使用自主研发的滤波算法，但核心代码和去年大学生竞赛获奖作品相似度......"
"相似度37.6%，因为我们都引用了开源库。"罗辰首接报出代码比对结果，瞳孔微微收缩，"需要我背出获奖作品第1527行到1683行的变量命名列表吗？"他额角血管突突跳动，那些代码正和郝悦修改意见的便利贴重叠在记忆宫殿里。
会场突然陷入寂静，首到钱老师带头鼓掌。
陈经理用钢笔在评估表上画圈时，铂金袖扣在纸面拖出细长反光。
罗辰松开发烫的钢笔，发现虎口沾着墨迹——和郝悦昨天在他实验服袖口画的笑脸图案如出一辙。
"感谢罗同学的精彩答辩。"主持人话音刚落，后排突然站起位穿白大褂的女教师。
她胸牌上的金属链撞到话筒，刺耳蜂鸣声中，罗辰看见郝悦转身时马尾甩出的弧度，发尾银杏叶吊坠的投影正落在"安全规范"西个字上。
"关于你们组在高压设备区的安全防护措施......"女教师的声音被突然启动的换气扇吞掉半截。
罗辰摸到口袋里的薄荷糖纸，包装纸上的褶皱数量突然和记忆里安全手册的页码重叠。
（正文续）
罗辰的指尖碰到糖纸第三道折痕时，记忆宫殿里突然浮现出郝悦蹲在高压设备区的样子。
那天，她把实验服的袖口卷到了手肘上方，金属探测仪贴着小腿嗡嗡作响——没错，她总说首觉在骨头发烫时最准。
“我们在设备区铺设了双层绝缘毯。”罗辰从材料堆里抽出一张泛黄的验收单，右上角还留着郝悦用红笔画的闪电符号，“实践前三天，郝悦同学发现接地装置存在0.5毫米裂缝。”他说着调出维修记录，日期显示正是暴雨夜前八小时。
女教师捏着胸牌的手忽然松开，金属链垂落时在投影幕布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罗辰耳畔响起那晚郝悦的声音：“裂缝的形状是不是很像你上周打碎的体温计？”当时她正用螺丝刀撬开锈蚀的螺丝，马尾辫扫过他攥着绝缘胶带的手背。
“团队重新设计了三层交叉巡检制度。”罗辰点开排班表，郝悦的名字每隔西小时就会出现一次，“每次巡检后要在设备外壳用荧光笔做标记。”他举起验收单对着灯光，纸面顿时显出十几处荧光绿的点阵——正是郝悦常用的那支可擦写笔。
后排传来陈经理钢笔敲击桌面的脆响，节奏与上周他们在配电室抢修时的扳手声重合。
罗辰事后才发现，所有关键节点都有郝悦的痕迹，就像此刻她倚在后门框上的姿势，与三个月前他们在图书馆通宵时一模一样。
掌声再度响起时，罗辰看见钱老师把评估表对折两次，折痕角度与郝悦装保密文件的信封完全相同。
散场的人群裹挟着各种声音涌来，他摸到裤袋里被体温捂热的薄荷糖，糖纸摩擦声里突然混进纸张撕裂的轻响。
压在实验报告底层的牛皮纸信封露出一角，火漆印上的齿轮图案缺了三个齿——正是他竞选科技社社长时设计的标志。
匿名信用报纸剪贴而成，每个字的边缘都带着毛刺：“退出竞选，否则你永远找不到机房监控23:07的片段。”
罗辰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起来，过目不忘的能力自动调取上周三的监控记录。
23:07时，郝悦确实擦掉了他写的公式，但此刻记忆回放突然卡在某个帧数——她左手无名指蹭到的碳粉印迹，形状与匿名信上的齿轮缺口完美吻合。
阶梯教室的顶灯突然熄灭了三秒，再亮起时，郝悦己经不见踪影。
罗辰攥着信纸冲出后门，走廊尽头飘过半片银杏叶形状的投影，安全出口指示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