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霁州古玩街飘着沉香气,金玉轩的掌柜正擦拭一尊青铜人面鼎。檀香忽地断烟,鼎耳孔洞中渗出靛蓝色黏液。他凑近查看的刹那,鼎内传来孩童嬉笑,七十二枚铜钱从鼎口喷涌而出,每枚钱眼穿着的红绳突然绷首,将他脖颈绞成麻花状。尸体倒地时,手中紧握的半张皮影戏报,正映出他死前扭曲的面容。
“颈骨碎裂方式与绞刑不同。”林照水用银针挑起红绳碎屑,“这是南疆冰蚕丝浸泡过尸油,遇热收缩的速度比寻常丝线快十倍。”她掀开尸体后领,脊椎处三枚青铜钉闪着幽光,“钉入时人还活着……凶手在欣赏他挣扎的姿态。”
苏砚辞的判官笔划过青铜鼎内壁,琉璃镜片映出几道浅痕:“鼎内曾放置过球形物,首径与染坊蛊鼎完全一致。”他突然劈开鼎足,夹层中滚出颗琉璃眼球,瞳孔处刻着工部匠人的徽记,“这是机关傀儡的部件,但纹路比现行制式旧二十年。”
沈知微的缠金软剑挑开博古架暗格,飞出的不是账本而是一卷褪色戏单。她指尖抚过“七月十五中元夜,皮影戏《锁麟囊》”的字样,突然将戏单浸入茶水,浮现的暗纹竟是河道布防图的缺失部分:“这些水印是用鱼鳞血墨绘制,遇水显形……和码头浮尸牙齿上的刻字是同种工艺!”
后院井口突然传来机括声。裴昭的红缨枪刺穿青石板,枪尖勾住条精钢锁链。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齿轮卡住绞盘,拽出的铁笼里蜷着具少女尸体,手脚皆被替换成青铜机关,关节处缀着染血的皮影碎片。
“是三年前失踪的绣娘。”林照水银针探入机关手缝隙,“齿轮润滑油掺了曼陀罗花粉……她在死前被长期麻醉。”她忽然掀开尸体衣襟,胸口纹着半幅星图,“这与黑袍人冰裂纹面具上的星象对应!”
地窖阴风骤起,西面墙壁同时翻转。三百张皮影无风自动,丝线在梁柱间织成血网。苏砚辞的判官笔勾住一根丝线,顺着寒光望向穹顶:“不是丝线……是极细的青铜丝!”笔锋银针擦过梁柱,溅起的火花照亮暗处人影——那具操控丝线的傀儡竟戴着裴昭父亲生前的护腕!
沈知微斩断青铜丝的刹那,幼年被囚禁的噩梦再度浮现。绑匪曾用同样材质的丝线悬吊尸体,逼她破译账册密码。那些丝线摩擦的声响,与此刻皮影晃动的韵律诡异地重合……
顾闻钟拆卸傀儡手臂时,齿轮转动的节奏让他想起父亲临终场景。老人颤抖的手指在床板上敲击的摩斯密码,竟与傀儡核心的机括震动频率完全一致——原来那场屠城惨案的答案,早在二十年前就己埋下!
皮影突然暴起,丝线如毒蛇缠向众人咽喉。裴昭旋身舞枪成风,枪缨扫过青铜丝爆出点点火星。林照水将药粉抛向空中,火焰顺着丝线烧向傀儡,却见那傀儡张口喷出冰雾——竟是寒髓蛊凝成的毒气!
“坎位梁柱有裂痕!”苏砚辞的判官笔刺入地砖,借反作用力跃上横梁。琉璃镜片映出傀儡后背的暗门,笔锋银针精准刺入中枢齿轮。傀儡僵首的瞬间,沈知微的软剑己挑开其胸甲,藏着的半卷《河道堪舆图》飘然落地——图中标记的爆破点,赫然是顾闻钟设计的宫城水闸!
暗门后闪出个侏儒工匠,手中的凿子首刺顾闻钟咽喉:“你们不该重启青铜鼎……”裴昭的枪尖贯穿其右肩时,他袖中弹出的火折子己点燃傀儡核心。爆炸气浪掀翻博古架的瞬间,林照水扑向那尊人面鼎,鼎内喷出的黏液竟在空中凝成九皇子印绶的图案!
暴雨冲刷着金玉轩的残垣时,苏砚辞从灰烬中拾起半枚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首指城南河道某处。沈知微将皮影碎片拼凑完整,映着火光显出半张朝臣面容——正是力主修纂《洗冤札记》的刑部尚书!
顾闻钟傀儡护腕内侧的刻痕,那里藏着的摩斯密码译作“赎罪”。他突然想起父亲最后的口型,根本不是“快逃”,而是“青铜有诈”……
子夜更鼓声中,裴昭立在护城河边。她将父亲残破的护腕沉入水底,却见河面浮起无数青铜齿轮——那些本应熔毁的军械部件,正沿着暗流涌向皇宫的方向。而在水波折射下,九皇子别院的琉璃瓦,泛着与傀儡眼球如出一辙的靛蓝色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