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月光突然有了重量。
陆沉每走一步，沙地上便陷出个流沙漩涡——漩涡底沉着青铜人俑的眼珠，瞳孔里嵌着翡翠碎片，每块碎片都映出谢画棠被噬忆蝶啃食的瞬间。
蜃楼坍塌后的荒漠上浮起三百根青铜柱，柱面刻满反向生长的巫祝图腾。陆沉抚过其中一根，图腾突然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工部密卷的残页："景隆元年，敕封巫祝双目为墟瞳，镇幽冥裂痕。"
"沉哥，闭眼！"谢画棠的残魂突然从柱顶跌落。她的脊骨己化作噬忆蝶的茧，茧丝缠住陆沉的脖颈："你的眼睛...就是最后的墟瞳..."
话音未落，整片荒漠开始震颤。沙粒凝成噬忆蝶群，每只蝶翼背面都刻着陆沉的生辰——那八字正在渗血，血珠落地即化作金线虫，拼出新帝的敕令："准以墟瞳饲蝶，补轮回缺漏！"
陆沉的眼眶突然灼痛。他抠出左眼，发现眼球竟是颗青铜浑天仪——窥管里塞满人皮碎片，管口正对着谢画棠的茧。当血溅上浑天仪时，噬忆蝶群突然暴动，它们撕开茧丝，露出茧内蜷缩的谢画棠本体——她的双目己被蛀空，黑洞里伸出巫祝骨针！
"原来你才是蝶..."陆沉捏碎左眼的青铜外壳。浑天仪的齿轮间渗出魂烬，凝成漠北谢氏真正的族徽——那是一只瞳孔分裂成墟的蝶，象征着巫祝双目即是通往幽冥的裂痕。
寅时的月光突然具象成锁链。三百根青铜柱移位成阵，每根柱顶浮出个谢画棠的残魂，她们齐声吟唱禁咒，声波震碎了陆沉的右眼——瞳孔炸裂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站在司夜台顶，正将谢画棠的魂魄缝入人皮灯笼，而灯笼的火焰里跳动着墟瞳的虚影！
"陆大人终于看清了？"驼背老妪从沙地裂缝爬出，浑身嵌满噬忆蝶茧，"每只噬忆蝶都是你的一缕记忆，它们啃食谢画棠，不过是在替你偿还篡命的债..."
狼首伞骨刺穿老妪的眉心，爆开的却不是血，而是三百块记忆碎片。陆沉在其中一块里看见真相——当年陆怀素剜去他的双目，将墟瞳炼成浑天仪，而谢画棠用自己的眼睛补上了他的空缺！
荒漠突然下起血雨。雨滴凝成青铜人俑，它们撕开胸膛，露出玉质心脏上刻的敕令："景隆二十五年七月初七，剜目祭蝶。"陆沉的心口莲纹暴长成刃，斩碎人俑的瞬间，整座青铜阵开始崩塌，露出底下沸腾的魂烬海——海中沉浮着无数眼球，每颗瞳孔都映出谢画棠被噬忆蝶撕碎的画面。
谢画棠的茧突然裂开。她的脊骨丝缠住陆沉的腕，将他的血引入瞳孔黑洞："沉哥，用墟瞳...看穿蜃楼..."
陆沉残存的右眼突然灼亮。视线穿透魂烬海，海底竟矗立着座倒悬的幽冥司夜台——楼阁飞檐上挂满真正的漠北巫祝，他们皆被剜去双目，空洞的眼眶里塞着噬忆蝶茧。当他的血滴入海面时，整座司夜台开始燃烧，火光中浮现出工部密室最深处的秘密：
**景隆元年，漠北谢氏三百巫祝自愿剜目，以墟瞳为引，将幽冥裂缝缝入人傀之身。**
卯时的晨光如刀劈开荒漠。陆沉抱着谢画棠的茧跃入魂烬海，海底的噬忆蝶群突然让开通道——尽头立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一只正在吞噬自己翅膀的墟瞳蝶。
当他的血染红镜面时，谢画棠的茧丝突然暴长，将两人缠成巫祝族徽的形状。漠北的风沙在这一刻静止，陆沉听见谢画棠最后的呢喃：
"沉哥...我的眼睛...一首藏在你..."
司夜台的晨钟从海底传来。青铜镜轰然炸裂，飞出的不是碎片，而是三百颗嵌着噬忆蝶的墟瞳——它们在空中拼出新帝的遗诏，每个字都在渗血：
**"景隆二十五年七月初七，墟瞳醒，幽冥烬。"**
陆沉低头，发现自己右眼的瞳孔己化作蝶形裂痕。而怀中的谢画棠，正随最后一粒魂烬消散在漠北的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