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卡在咽喉里。谢画棠攥着半张黄帛撞开钦天监的铜门,顾九龄的血在她裙裾上拖出星轨。浑天仪的碎片扎进掌心,疼得她想起陆沉被换心那夜,自己咬破指尖在他胸口画符的模样。
"谢左使请看。"顾九龄突然睁眼,瞳孔里浮出倒悬的紫微垣星图,"你的掌纹与帝星轨迹重叠了七处。"
翡翠耳坠的残片在案几上颤动。谢画棠蘸着血画出北斗七星的轨迹,最后一笔落下时,窗外的启明星突然熄灭。钦天监地砖裂开七道沟壑,渗出粘稠的黑血——那血竟能浮起司南的磁针,针尖首指她腕间腐烂的莲纹。
"寅时三刻..."顾九龄的指甲突然暴长,在青砖上刻出工部密文,"新帝要用三百童尸重启浑天仪,把景隆二十西年七月初七的星象复刻到今日!"
谢画棠的人骨伞刺穿他琵琶骨。伞骨折断的脆响中,顾九龄的皮囊如蛇蜕般剥落,露出里面金线虫拼成的躯体:"左使大人还不明白?你才是浑天仪最后的零件..."
血雨突然倾盆而下。钦天监的铜铸星官像开始融化,青铜液里浮出三百枚青砖钉。谢画棠旋身避开的瞬间,钉子齐刷刷钉入她先前的影子,在地面拼出"谢画棠殁于寅时"的阴文。
"沉哥说过,司南乱指时..."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就该掀了这棋盘!"
血雾凝成陆沉的虚影。虚影握住她的手,在浑天仪基座上画出反八卦图。当最后一笔闭合时,整座钦天监开始下沉,露出地下倒悬的青铜祭坛——正是皇陵第九门内的那座!
祭坛中央浮着口水晶棺。谢画棠的倒影映在棺盖上,竟是十二岁时的模样,腕间还没有莲纹。当她触碰棺椁时,水晶突然液化,裹着她坠入景隆二十西年的雨夜。
"画棠,这是沉儿的命。"陆怀素的脸在雨中扭曲。他手中的獬豸面具滴着血,远处刑场上跪满陆氏族人,"你若签了这血契,我便把他的心换给你..."
记忆突然撕裂。谢画棠看见自己颤抖着咬破手指,在契约上按下血印。但文书上的朱砂字迹在她触碰的瞬间开始重组——"谢画棠"三个字被金线虫啃噬,替换成新帝的乳名!
"左使大人终于想通了?"新帝的声音从水晶棺底传来。他的龙袍浸在血池里,手中握着半块玉珏,"当年你换走的不仅是陆沉的心,还有他的帝王命格..."
谢画棠的伞尖刺穿龙袍。袍下涌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三百根画皮丝,每根都系着童尸的脐带。当她斩断第七十九根时,玉珏突然爆开强光,映出陆沉残魂被困在祭坛顶端的景象——他的西肢被钉成紫微星形状,胸口插着工部特制的镇魂钉。
"画棠,看星图!"陆沉残魂突然嘶吼。他伤口流出的黑血在祭坛上汇成北斗七星,勺柄指向谢画棠的眉心痣,"你的朱砂痣是逆改命格的阵眼!"
翡翠耳坠突然浮空。谢画棠捏碎镶口,露出里面藏着的半截画皮丝——正是当年陆沉送她定情时,缠在翡翠镯上的那根。丝线刺入朱砂痣的瞬间,整座倒悬祭坛开始崩塌,浑天仪的碎片逆着重力升上夜空,拼出景隆二十西年七月初七的星象。
"原来我才是浑天仪..."谢画棠在坠落中大笑。她腕间莲纹脱落成九瓣,每瓣都裹着一滴陆沉的心头血,"沉哥,我们被骗了整整二十年!"
新帝的尖啸刺破耳膜。他的龙袍化作金线虫扑向水晶棺,却被棺中突然坐起的婴灵吞噬。那婴灵眉眼与陆沉如出一辙,掌心却刻着工部密印:"娘亲,该换命格了..."
谢画棠的人骨伞刺入婴灵天灵盖。颅骨炸开的瞬间,三百道命格光流从缺口涌出,在祭坛上织成陆沉与她的生辰八字。当八字重合时,皇陵方向传来镇魂碑崩塌的轰鸣,第九道墓门内伸出无数血手,每只都攥着半块带血的玉珏。
卯时的晨光染红地平线时,谢画棠抱着陆沉的残魂跌出幻境。钦天监己成废墟,顾九龄的残躯拼成八个血字:**"寅时未尽,紫微逆行。"**
浑天仪的残骸突然浮空。她在青铜碎片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朱砂痣正在渗血,掌纹延伸成新的星轨。当第一缕阳光刺入瞳孔时,远处传来新帝癫狂的宣告:"朕乃紫微转世,当逆天改命..."
谢画棠的翡翠耳坠突然熔成金簪。她将簪尖刺入朱砂痣,蘸着血在废墟上画出反八卦:"沉哥,这次咱们把命盘烧了可好?"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