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钥尖端与阵眼的三寸距离在刹那间被刺破。
韩林的指尖首先触到了青铜基座的凉意,那凉意顺着骨缝往血肉里钻,却被命钥迸发的金光烫得滋滋作响。
本源流逝的速度陡然加快,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经脉里传来的细响,像是春蚕啃食桑叶——那是本源被系统抽离时,生命力断裂的声音。
"噗!"他喉间一甜,血珠溅在命钥表面,金纹却因此亮得更灼眼。
无咎道人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识海炸响:"当命钥入阵时,你会看见...被封印的,是整个世界的呼吸。"此刻他终于懂了——青铜基座下翻涌的,不是普通灵气,而是诛仙世界的本源,像被掐住喉咙的巨兽,正透过阵纹的裂缝往外渗血。
蚊道人的嘶吼震得命阵边缘的星图簌簌掉落。
这头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兽,复眼里的慌乱终于化作恐惧——它庞大的躯体被命纹缠成了茧,每道银白纹路都在啃噬它的血肉,那些被它吞噬的小世界本源正顺着纹路逆流,在命阵中央凝成淡青色的光团。
"你吞噬了太多世界..."韩林咬着牙,舌尖尝到浓重的血腥,却笑得像个赌徒终于翻开底牌,"现在,该吐出来了。"他屈指叩了叩命钥,金光应声暴涨,首接洞穿蚊道人腹部的黑团,"这是它们的,也是诛仙的。"
陆雪琪的冰魄剑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
她本在阵外压制被蚊道人污染的命线,此刻却猛得转头——命阵核心的能量正在倒灌,像被戳破的水袋,金色乱流正从裂缝里喷薄而出。"小心!"她足尖一点掠向阵边,冰魄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霜雾裹着冰晶"唰"地封住所有裂隙。
有几缕能量擦过她的衣袖,在绣着云纹的青衫上烧出焦痕,她却连看都不看,只盯着阵中央的韩林。
"你还撑得住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冰魄剑特有的清冽,却比往常轻了些。
指尖掐着剑诀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想冲过去替他分担,却知道自己的修为在这等命术面前不过杯水车薪。
韩林抬头,汗水顺着下颌砸在命纹上,烫得银纹泛起涟漪。
他想说"撑得住",可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让他只能点头。
视线扫过陆雪琪发间晃动的青玉簪——那是三年前他在小竹峰替她寻回的旧物,此刻被金光映得透亮。"再给我一点时间。"他扯动嘴角,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却让陆雪琪眼眶一热。
她反手将冰魄剑插入地面,霜雾以剑为中心蔓延,把整座命阵护成了冰茧。
"我来替你拖延!"
一声闷吼从头顶炸开。
张小凡跃上阵眼旁的晶柱,玄火兽从他怀中窜出,火鬃扫过的地方,被蚊道人残肢砸出的裂痕瞬间愈合。
他握着噬魂棒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每一次挥棒都带起赤焰,将扑向韩林的蚊足烧成灰烬。
有只残肢擦过他的肩膀,在道袍上撕开道血口,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反而笑得更狠:"当年你害我失去大竹峰,现在想毁整个诛仙?
门都没有!"
玄火兽的低吼与噬魂棒的轰鸣混在一起,命阵的震颤却越来越剧烈。
韩林能感觉到命钥在掌心发烫,那热度己经穿透皮肉,烧到了骨头里。
他的本源几乎要枯竭了,可命阵中央的本源光团才凝出一半——蚊道人毕竟是准圣级的存在,逆它的命,等同于逆天道。
"再...再一点。"他咬碎了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命钥上,金纹突然流转得更快。
蚊道人的嘶吼变了调,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庞大的躯体开始透明化——那些被它吞噬的本源正在加速剥离。
陆雪琪的冰茧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她盯着逐渐透明的蚊道人,突然发现命纹边缘泛起了幽蓝——那不是原来的银白,而是...逆纹。
她刚要开口提醒,就见韩林突然抬头,眼底的金芒比命钥还亮。
"成了!"他低喝一声,命钥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这光不是普通的亮,而是带着某种韵律的震颤,像是远古的战鼓被重新擂响。
陆雪琪的冰魄剑自发悬浮,剑尖指向命钥;张小凡的噬魂棒泛起红光,与玄火兽的火鬃连成一片;就连蚊道人透明化的躯体都开始扭曲——它们都在本能地抗拒这股力量,却又被这力量深深吸引。
韩林望着命阵中央即将成型的本源光团,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无咎道人的场景。
那时他还是个在祖师祠堂扫落叶的小弟子,老人摸着他的头说:"守剑人守的不是剑,是一方世界的气数。"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守剑,不过是替世界把被夺走的气数,一寸寸抢回来。
命纹突然开始轻微的逆向流转。
陆雪琪的冰茧"咔嚓"一声裂开,她却顾不上,只死死盯着韩林——他的脸色己经白得像纸,可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张小凡的噬魂棒砸在最后一只蚊足上,转头冲韩林吼:"快!
就差一点!"
韩林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本源按在命钥上。
金光如潮水般漫过天地,他听见了本源光团成型的轻响,看见蚊道人的躯体彻底透明,甚至触到了诛仙世界本源重新流动的温度。
然后,他听见了命纹逆转的声音。
那是比之前所有响动都轻的声音,像是春冰初融,又像是星辰转动。
命钥的金光开始不稳定地跳动,原本顺流的命纹边缘,幽蓝逆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要逆转了。
命钥的金光如活物般在虚空游走,将最后一缕本源榨取得干干净净时,韩林正欲将本源光团彻底收束。
可那道不属于此界的震颤突然撞进胸口——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他的心脏,每一下跳动都带着钝痛的预警。
"抬头。"陆雪琪的声音带着冰魄剑刺破空气的锐响。
韩林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缩成针尖。
天穹裂开蛛网状的缝隙,缝隙里渗出的不是云气,而是泛着银灰的命运丝线。
那些丝线纠缠着凝聚成一只巨掌,掌心纹路分明是诛仙世界命阵的倒转投影——这是更高维度存在的意志,专为碾碎他逆转天命的妄举而来。
"虚妄咒纸!"他咬碎舌尖逼出最后一口本命精血,指缝间的签印系统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那张他藏了三年的咒纸"唰"地窜入空中,燃烧时竟发出孩童啼哭般的尖啸。
蓝焰裹着幻影形成屏障,巨掌拍在上面的瞬间,韩林的耳膜"嗡"地炸开,喉间的血沫喷在命钥上,金纹应声暗了三分。
"韩林!"陆雪琪的冰魄剑劈开两道命线残片,人己掠到他身侧。
她素白的衣袖被命运丝线割出十余道口子,腕间的青玉镯碎成三截,却被她用冰雾粘在原处——那是韩林当年在小竹峰替她寻回的旧物。
此刻她顾不上痛,指尖按在韩林后心,将自己的冰灵本源渡过去:"撑住!
我替你续着!"
本源入体的刹那,韩林眼前闪过陆雪琪三年前在祖师祠堂的模样。
那时她持剑质问他为何总守着破祠堂,现在她的本源正顺着经脉淌进来,带着小竹峰晨雾般的清寒。
他想说"别浪费",可喉间翻涌的血沫让他只能攥紧她的手腕——那双手背还留着替他封命阵时被金焰灼伤的红痕。
"小心脚下!"张小凡的噬魂棒裹着赤焰砸在两人身侧。
玄火兽的火鬃烧穿了逼近的黑雾,露出蚊道人重新凝实的躯体。
这头古兽的复眼里不再有恐惧,反而溢出癫狂的笑意:"你们以为困住我就能夺回本源?
蠢材!
这命阵早被我种下逆纹,等本源光团成型......"
"等的就是你说这句话。"韩林突然低笑。
他的指尖在命钥上划出一道血痕,原本流转的金纹骤然停滞,一道暗紫色的符文从命钥内部浮起——那是无咎道人临终前用本源刻进剑纹的"命锁·劫引"。
蚊道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它庞大的躯体突然剧烈震颤,复眼里映出韩林染血的脸:"你吞噬小世界本源时,总爱留一缕命丝当线索。
以为能借逆纹把诛仙本源也变成你的私库?"他的手指按在暗紫符文上,本源光团突然爆出刺目青光,"但你忘了,守剑人守的从来不是剑......"
"是气数!"陆雪琪突然接话。
她望着本源光团里流转的青色雾气,终于明白韩林这三年在祖师祠堂翻找的不是剑谱——是历代守剑人记录的世界气数图。
此刻那些被蚊道人吞噬的本源正顺着命纹倒流,每一缕都带着原属世界的气数印记。
"吼——!"蚊道人终于慌了。
它猛喷黑雾裹住命钥,可那暗紫符文却像活物般钻入黑雾,在其中炸开细小的雷花。
张小凡的噬魂棒趁机捅进黑雾,玄火兽的火鬃引燃了残留的本源,将蚊道人的左翅烧出个焦黑窟窿。
"成了?"张小凡抹了把脸上的血,却见韩林的脸色比刚才更白。
他的指尖还按在命钥上,指缝间渗出的血不是红的,而是半透明的——那是本源枯竭到极点的征兆。
"没成......"韩林喘着气,目光却始终锁在命阵边缘崩裂的命纹上。
那些原本银白的纹路此刻泛着幽蓝,像被逆纹啃噬后的残骸。
可就在暗紫符文浮现的刹那,他看见崩裂处有极细的金芒闪过——那是命锁触发的连锁反应,正在重新编织断裂的纹路。
天空的命运巨掌再次压下。
虚妄咒纸的幻影屏障己出现裂痕,陆雪琪的冰魄剑突然自发悬浮,剑尖同时指向巨掌和命钥。
张小凡的噬魂棒与玄火兽的火鬃连成赤焰巨网,竟生生拖住了下落的黑雾。
"韩林!"陆雪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答应过我......等打完这仗,要去小竹峰看新栽的青竹......"
韩林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青玉簪残片,突然笑了。
他的手指在命钥上重重一按,暗紫符文如活龙般窜入所有崩裂的命纹。
那些原本要溃散的纹路突然泛起微光,像被风吹散的星子重新聚成银河——
命锁·劫引,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