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菲己经拉着小龙进了里间,里面挂着几排各式各样的服装。
"哇!"小龙睁大眼睛,指着墙上挂着的绿军装,
"娘,我要穿那个!"
柳芳菲笑着取下小号的军装:"好,我们小龙当解放军。"
秦宇走进来,扫了一眼那些服装,眉头微皱:
"这些款式..."
"怎么了?"
柳芳菲正帮小龙系军装的扣子。
"没什么。"秦宇摇摇头,
"就是觉得这些衣服都太...正式了。"
柳芳菲白了他一眼:
"现在不都流行这样吗?你看外面挂的样板照。"
秦宇耸耸肩,没再说什么。他选了一件深色中山装,对着镜子比了比。
"爹爹好棒!"
小龙己经穿戴整齐,戴着没有红星的军帽,学着电影里看到的样子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
柳芳菲忍不住笑出声:
"我们小龙真像个小战士!"
"娘你也快换衣服。"
小龙催促道。
柳芳菲选了一件蓝底白点的"的确良"衬衫和一条黑色裙子,这是当时最时髦的搭配。她走进更衣室,不一会儿出来时,整个人焕然一新。
"妈妈真好看!"
小龙拍着手。
秦宇看着妻子,眼神温柔:
"确实好看。"
柳芳菲脸一红,轻拍丈夫一下:
"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
"拍照了拍照了!"
老师傅在门外喊道。
照相室里,背景是一幅山水画,前面摆着一张木椅。老师傅调整着那台老式座机,头埋在黑布下面。
"同志,怎么站?"秦宇问道。
"男同志坐椅子上,女同志站在旁边,小孩..."老师傅抬起头,看到小龙的装扮,眼睛一亮,"哎哟,这小解放军!让他站在前面,拿本红宝书。"
小龙接过老师傅递来的《毛主席语录》,有模有样地捧在胸前。
"好,看这里——"
老师傅举起一个手势,
"一、二、三!"
"咔嚓"一声,镁光灯闪过,1976年的这个瞬间被永远定格。
"能多拍几张吗?"
柳芳菲问道,
"换几套衣服。"
老师傅点点头:
"可以,加钱就行。"
于是他们又换了几个造型。小龙穿上白衬衫和蓝裤子,系上红领巾,像个真正的小学生;柳芳菲换上旗袍,展现出难得一见的优雅;秦宇则坚持只换了一件条纹海魂衫,说是这样更自然。
"小龙,摆个姿势。"
柳芳菲鼓励道。
自己也选了几样道具衣服狠狠拍了几张,秦宇虽是看不上那年代的审美和款式。
但贵在髦的合时,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就当年代复古风了。这妥妥的艺术照和个人写真。虽然是黑白的。
连小龙也选了几款服装拍了几张,应该算是这年代最小的平面模特了。指导他摆了几个POSE,倒也有模有样。
小家伙自己想了想,突然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差点摔倒,被秦宇一把扶住。
"小心点!"
秦宇嘴上责备,眼里却满是笑意。
"爸爸,我想拍一张拿枪的!"
小龙指着墙上挂着的道具步枪。
老师傅取下枪递给他:
"小同志有志气!"
小龙扛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步枪,表情严肃,活脱脱一个小战士。
秦宇看着儿子,既觉得可爱又有些心酸——这个年代的孩子,连玩耍都带着时代的印记。
"好了,最后一张全家福。"
老师傅调整着相机。
这次,秦宇坐在椅子上,柳芳菲站在他身旁,手搭在他肩上,小龙坐在爸爸腿上,一家三口笑得自然又幸福。
小龙跑在前面,模仿着刚才拍照的姿势,嘴里还"砰砰"地模拟枪声。
"这孩子..."
柳芳菲摇摇头,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秦宇握住妻子的手:
"今天开心吗?"
柳芳菲点点头,眼睛有些:
"开心。以前哪敢想能这样轻松地照相啊。"
秦宇知道她想起了那些艰难的岁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会越来越好的。"
秦宇看着妻儿,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秦宇掸了掸的确良衬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角余光瞥见妻子正给儿子小龙整理歪掉的红领巾。
"老板,算下多少钱。"
秦宇从照相布景前走下来,手指在木质柜台上轻轻敲了两下。
"一周后来取照片。"
柜台后穿着藏蓝中山装的老板抬起头,老师傅递给他们一张取相单。
"今天不要钱。"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两道缝。
"不要钱?"
秦宇掏钱的手停在半空,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里,
"为什么?"
老板搓着手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他指向还冒着热气的相机:
"有个不情之请,您家今天这组照片拍得太漂亮了,我想挂在橱窗里当样片,不知可不可以?"
“我家是老婆当家。”
秦宇说得理所当然,转头看向妻子。
妻子柳芳菲抱着小龙的手臂明显收紧了些,碎花衬衫的袖口皱起细密的褶子。
"这..."
柳芳菲的声音像被秋风吹散的蒲公英,
"抛头露面的..."
秦宇赶紧扳着她肩头,拉到一边,照相馆里新刷的石灰墙还泛着潮气。
“这老板有点眼光,他知道广告的重要性,对我们也一样,”
“广告那么有用吗?”
"这老板精着呢。"
秦宇的呼吸喷在妻子耳畔,
"你不是要做衣服嘛,我要是让他写上柳树湾村留念,也是给我们打广告,我们把衣服卖到城里来,任他精死鬼,还不是喝老娘的洗脚水。"
柳芳菲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儿子书包带上画圈:
"真的?"
"信我。"
秦宇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香烟,想起场合不对又塞回去,
"这次谋杀..."
他顿了顿,学着城里人的腔调再放大招,
"这次用了这么多菲林,少说要十块钱,够给小龙买百来个肉包子。省下不香么?"
柳芳菲望着儿子啃了一半的糖葫芦,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夫妻俩回到柜台前时,老板正用绒布擦拭相机镜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上。秦宇轻咳一声:
"我们也只有一个条件,行就行,不行我们宁愿付钱。"
秦宇偷笑,妻子的犹豫也是神助攻啊。
老板手里的绒布掉在玻璃柜面上,发出轻响。他强作镇定地推了推眼镜:
"您说。"
"写上'柳树湾村幸福的一家留念'。"
秦宇一字一顿地说,手指在柜台上画出无形的字迹。
老板紧绷的肩膀突然松懈下来,笑声震得镜框里的样片微微颤动:
"多大个事儿!您不说我也会写的。"他突然转身从笔筒抽出自来水笔,"干脆加几个字——'柳树湾村幸福的一家在红星照相馆留念',您看如何?"
"成交。"
秦宇伸手与老板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