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落子霖的后颈与井沿猛烈撞击的一刹那，她的耳畔突然传来了安子俊那惊恐万分、完全变了调的吼声。
这突如其来的吼声，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落子霖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的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落子霖的身体却像是被一种本能所驱使，她的双手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地抓住了井口垂落下来的那根枯藤。
可是，就在她刚刚抓住枯藤的瞬间，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根原本就己经脆弱不堪的麻绳竟然在她的手中应声断裂！
刹那间，落子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首首地向着井底坠落下去。
伴随着身体的急速下坠，那可怕的失重感如同一股巨大的力量，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而最终，当她的后背狠狠地砸在那潮湿的井底淤泥里时，她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剧痛难忍。
"跑啊，怎么不跑了？"安子俊的脸出现在井口圆形的光晕中，晨光给他轮廓镀上金边，"这口井通着护城河暗流，王府每年都要捞三具白骨。"
落子霖摸到脚踝火辣辣的擦伤，井水渗进粗布鞋的触感让她想起蛇腹的鳞片。
她仰头看着井口晃动的玄色衣袂，突然抓起块碎石掷上去："有本事下来捞白骨！"
石块撞在井壁弹回来，惊起苔藓里的飞虫。
安子俊的笑声裹着井壁回音层层叠叠砸下来，震得青砖缝隙里的水珠簌簌坠落。
当井口光线突然暗下来时，落子霖才发现他真的在搬动压井石。
"王爷且慢！"她慌忙扒住井壁凸起的砖缝，"我...我应你就是！"
压井石摩擦青砖的声响戛然而止。
安子俊半个身子探出井沿，腰间玉坠垂下来晃悠着："应我什么？"
"任您处置。"落子霖咬破舌尖才压下颤抖，井水漫过脚面的寒意让她想起师傅训练时浸冰水的刑罚，"只要别让我泡在这脏水里。"
麻绳垂下来时带着松香味道，显然是刚从库房取的新绳。
落子霖攥着绳子被拖出井口的刹那，正撞进安子俊敞开的狐裘里。
他颈侧伤口渗出的血珠蹭在她鼻尖，混着沉水香的腥甜让她胃部抽搐。
"脏兔子。"安子俊用剑柄挑起她下巴，拇指抹去她脸上泥浆时突然发力，疼得她眼眶泛泪，"明日卯时来书房研墨。"
首到玄色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落子霖才发觉掌心嵌着半枚染血的珍珠扣。
这应是方才贴近时从安子俊领口扯落的，银丝缠成的梅枝纹样与她袖中血玉的雕工如出一辙。
井台积水映出她恍惚的面容，几尾红鲤突然从倒影里游过，惊得她踉跄后退。
暮色爬上飞檐时，落子霖蜷在丫鬟房的角落里盯着那枚珍珠扣。
井水浸透的衣摆还在滴水，她却想起三日前在藏书阁瞥见的《海国异闻》。
泛黄纸页上说鲛人泣泪成珠，最善用珍珠作扣诱捕岸上少女——就像安子俊每次惩罚她时，总要取走她身上一件饰物。
窗柩外传来梆子声，她将珍珠扣塞进装干茉莉的香囊。
月光穿过香囊缝隙在床帐投下碎银般的光斑，恍惚间竟与那日井底看到的粼粼水纹重合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