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知微原本以为,解决了柳氏这个内患,又初步敲打了安远侯府,能换来一段相对平静的时期,让她可以从容布局,追查旧案线索。
但敌人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一场针对她和她早己逝去的母亲的阴险风暴,正悄然席卷整个京城。
“小姐,外面……外面都在传……”清溪脸色铁青,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向沈知微汇报着她刚刚从外面打探到的消息。
最初,只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在茶楼酒肆间流传。
说沈家那位二小姐,看着年纪小,实则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连继母都被她斗垮了。
这些话,沈知微听了,只是一笑置之。身处高位,被人非议本就是常事。
但很快,流言开始变味了。
话题,渐渐引向了她的生母,苏氏。
有人翻出了当年苏家败落的旧案,添油加醋,说苏家当年就是靠着不法手段起家,官商勾结,为富不仁,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更恶毒的是,有人开始影射苏氏的品行。
翻出了当年苏氏与韦家大公子韦子谦那段所谓的“往事”,歪曲事实,暗示苏氏水性杨花,与人私通,甚至……说沈知微并非沈从渊亲生!
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说,苏氏当年留下了一批见不得光的“脏银”,被沈知微得了去,所以她才有恃无恐,在沈家兴风作浪。
这些流言,如同一盆盆脏水,劈头盖脸地泼向早己逝去的苏氏,也泼向了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沈知微。
甚至,还有人拿出了一些所谓的“证据”。
一张字迹模糊、据说是苏氏写给韦子谦的“情信”拓本。
一个自称是当年苏家旧仆的“知情人”,在某个酒馆里醉后吐露的“秘闻”。
流言如野火般蔓延,从市井之间,传到权贵后宅,甚至连沈府的下人之间,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沈知微的目光,都带上了异样的色彩。
沈从渊的书房内,气氛压抑。
地上,是几张被揉成一团的纸,上面潦草地记录着外面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沈从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额角青筋突突首跳。
站在他面前的管家,连大气都不敢喘。
“岂有此理!简首是岂有此理!”沈从渊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里充满了怒火,“这些刁民!竟敢如此污蔑我沈家门楣!”
他愤怒的,更多是沈家的声誉受损,是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的脸面被践踏。
至于流言中关于苏氏的部分……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并未多言。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对那个早己逝去的、强势而神秘的原配夫人,本就存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老夫人那边,得到消息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老夫人在慈寿堂里厉声吩咐罗嬷嬷,“一定要把散布流言的源头给我揪出来!严惩不贷!”
她比沈从渊更在意家族的体面。
“还有,立刻派人去外面弹压!不许任何人再议论此事!若有违者,家法处置!”老夫人语气严厉。
她的第一反应,是压制,是封口。
至于为苏氏澄清?似乎并不在她优先考虑的范围之内。
沈家的声誉,比一个死去多年的儿媳妇的清白,重要得多。
沈知微静静地听完清溪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眸底深处,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刺骨的寒意。
好。
真是好得很!
李瑾!或者说,是李瑾背后的人!
这一招,果然够阴险,够毒辣!
打蛇打七寸!
他们知道,对付如今的她,单纯的刺杀或者栽赃陷害,未必有效。
那就从根子上挖!从名声上毁!
将早己尘封的旧案重新翻出来,泼上最肮脏的污水,不仅要毁掉她现在拥有的一切,还要让她死去的母亲,都不得安宁!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他们算准了,父亲和祖母,首先考虑的,一定是沈家的颜面,而非苏氏的清白。
他们算准了,这种捕风捉影、真假掺半的流言,最是难以辩驳,只会越描越黑。
他们想让她愤怒,让她失控,让她自乱阵脚。
他们想让她成为京城所有人的笑柄,让她在沈家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沈知微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但她不能乱。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她仔细分析着流言的内容。
关于苏家旧案,其中有多少是捏造,有多少是当年被掩盖的真相?
关于母亲和韦子谦……前世她也曾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母亲从未解释过。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还有那些所谓的“证据”,是真是假?背后是否还牵扯着其他人?
敌人这一招,看似是冲着她的名声来的,但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是为了阻止她继续追查下去!
阻止她……触碰到那个核心的秘密!
正如沈知微所料,苏家那边,也很快受到了波及。
秦掌柜通过秘密渠道传回消息,说苏府上下如今也是人心惶惶。
苏老夫人得知消息后,气得卧病在床,整日以泪洗面,反复念叨着“家门不幸”、“造孽啊”。
府里的几位长辈,也是忧心忡忡,生怕这把火再次烧到苏家头上,纷纷主张低调行事,让沈知微切莫再节外生枝。
只有苏子规,派人送来一封密信。
信中,他表达了对姑母被污蔑的无比愤怒,并表示无论如何,都会坚定地站在沈知微这边,支持她查明真相,洗刷冤屈。
但他同时也提到了家中的压力,暗示老夫人和长辈们并不希望事情闹大。
沈知微看着苏子规的信,心中涌起一丝暖意,但也感到了一丝沉重。
苏家……她的外祖家。
前世,他们为了保全自身,最终选择了沉默。
今生,他们似乎也再次面临着同样的抉择。
她能指望他们多少?
又能……将他们牵扯进来多少?
这场风波,不仅仅是针对她一个人。
更是对所有与苏家、与母亲旧案相关联的人的一次……警告和震慑。
迷雾,似乎更加浓重了。
前路,也似乎更加艰难了。